送孟焕之带知言回房。前些日子,大爷身边服侍的旧人放了出去,听着新过门的大奶奶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因在老太太跟前探过口风,讨了个没趣,想着找大爷的路子,把二女儿塞到房里。
孟家几代人虽不纳妾,可也没少了通房丫头,再者说凭着自己做奶娘的脸面,还愁大爷生不出情份多照看巧云,说不定能博个二房的名份,生下一儿半女。现她见孟焕之推辞,也并不心灰,日子长了去,在一个府里,不怕没机会,偷瞄上房一眼,自回屋同女儿们做商议去。
*****
孟老太太的院子在正中,孟焕之边走指着左路一处屋舍说:“父亲和母亲在世时的住所,现也空着。”神色微带出怅然,落入知言眼中。孟家这是什么风水,遭灾得病,只剩了两个人,眼看着孟老太太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到时只余眼前的孟焕之一人。
知言顺着心意说:“得空了,夫君带我过去瞧一眼可好。”
孟焕之点头,带着知言到自己院中,此处紧挨孟老太太正院右手,正屋五间大房,东西厢房,估摸着正屋旁的角门连着厦屋供下人住。
知言进屋打量一周,东边暖阁是卧房,东次间临窗也盘着炕,因糊着窗纱不及明窗透亮,光线微暗;西边用多宝格隔出书房,西次间摆着贵妃榻,正堂上首摆着罗汉榻,支着榻几,下首两溜圈椅。再略扫屋内陈设,处处透着精心,她猜度着问:“可是依祖母的意思摆放。”
冯婆子点头赞许道:“大奶奶好眼光,老太太命人把她抬到这院里,亲自指挥,不错眼盯着为大爷准备新房。”
可怜天下长者心,孟老太太为着孙儿好,也为了收服孙媳的心,颇下了气力。又是逐通房,又是捧出贵重首饰,更是拖着病体亲力亲为布置新房,不给他们家卖命都说不过去。知言轻鼓腮帮。
相处数日,孟焕之对小娘子的习性有大致了解,瞅见她又在鼓帮子,猜知言所愁何事,倒还未想到祖母这一层,只当是方才奶娘出现露出的话头,惹得知言心中烦闷。他也并未做解释,过几日便见分晓,当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办,换过衣服交待知言,让她好生休息,抬脚去了前院。
孟家守在新房外的丫头婆子都是老太太的心腹,见新进门的大奶奶带了人来,识趣地告退,立冬拿出早备好的荷包打赏众人,也都接了。
屋里只剩从秦家带来的人,知言才觉松口气,急匆匆洗漱更衣后,扑倒在床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补觉要紧,别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第90章人靠金装
次日大清早,孟焕之带知言到族中,由族长带领拜了宗祠,回来后马不停歇在房里接受下人的拜见。
孟家下人并不多,前后院加起来不到五十人,老太太身边两个贴身心腹婆子冯婆婆和刘妈妈都已见过,再有二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厨房和浆洗及杂役几处共有十来人。
前院也只十来个家丁并管事的刘管家,也是刘妈妈的当家男人,再有孟焕之书房使唤的两个小厮和书僮长兴、长山,数来数去就最亮眼当是周妈妈一家。
孟老太太身边使唤的几个丫头容貌都平平,且不敢抬头多看新人一眼,周妈妈领着三个女儿站在当地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年龄最长的一位少女自称巧云,穿着丫头们的银红袄松青裤,说不上有多漂亮,只正当妙龄,嫩的能掐出水来,细着嗓子做自我介绍,抬头偷瞄知言数眼,又把目光转向孟焕之,含着脉脉情意。
知言并未偏头去瞧孟焕之的反应,受周家三女儿巧月的礼,巧月观年龄恐与知言相仿,许是年纪小未开窍,不像姐姐那样露骨,只对知言的穿衣打扮生出兴趣。
再小一点的巧珍尚年幼,倒是礼数周全,张着稚嫩的童音请安。
观得以上三人并周妈妈在屋中的做派,也就不难理解孟老太太一心要打发他们一家出门。离了孟老太太,冯婆子和刘妈妈都装了鹌鹑,只听得周妈妈一人说笑打浑,旁若无人,完全没把知言及秦府诸人放在眼里。她家男人老周头倒是老实本分,在前院当着杂役头子,此时垂手候在院中。
孟焕之生母去世时,他才三岁,奶娘对他有半母情谊,相依相守多年,幼时未觉察出奶娘的变化。随着他常年在外,家中祖母身体每况愈下,倒让奶娘养大了胆气,仗着是太太的陪嫁和大爷的奶娘拿起威风。孟老太太几次欲下手整治,终是顾及早逝的儿媳及独孙的情面投鼠忌器,反更助长奶娘的气焰。
此时厅中,孟焕之也觉瞧不过眼,偏头只对知言说:“我已使人请了族中人并舅家几门姻亲,定在后日家中摆酒,这两天先让刘妈妈继续在你身边听唤,等认过了人,再让她回祖母处。”
知言笑吟吟点头说:“我明白,有劳刘妈妈,让你又受累了。“
刘妈妈笑着推辞说不敢,周妈妈也暂闭上嘴巴,眼睛却是不离坐在上首的孟焕之与知言,屋中一时寂静,无人开口说话。
孟焕之端起茶碗,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垂目对着漂浮的茶叶出神,窥不出他的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