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锈蚀不堪的门锁应声而落,掉在了大门前的荒草堆里。宜青将手掌按在铁门上,用力一推,只听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大门缓缓朝内滑动,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圆弧状的痕迹。
看门前那片土地上的印痕,他应该是最近几个月来这座荒宅唯一的访客。
“这可真是……”宜青觉得有些好笑,在心中猜测着西里尔要怎样解决日常的需求。他就算是个机械奇才,到底不是个冷冰冰的钢铁机械,也需要和常人一样进食。这座荒宅那么久都无人来访,难道西里尔是吃钢嚼铁的吗?
宜青摇了摇头,沿着被杂草淹没的小径,朝荒宅走去。
荒宅的门锁不像庭院外的铁门一样容易破坏,他站在门前端详了很久,也没找到开启的办法。他无奈敲了敲门,提高音量道:“西里尔?”
“呼呼一一咣一一”
只有风吹动破窗的声响在回应他。
宜青走到窗边,朝内探了探。也许是窗子正对着杂物间的缘故,除了一架破旧的橱柜和几件陈年家具,他什么也看不到。既然如此,宜青只能把身上披着的黑袍一扎,双手撑住窗台,纵身一跃撞进了破窗。
灰蓝色的玻璃碎了一地,宜青小心地绕开那些锋利的渣碎,从内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走道上连盏灯也没有,只有尽头处的圆窗中漏下了一丝昏暗的光。墙角的蜘蛛网也已残破得不成形状,似乎连这种习惯于生活在阴暗角落中的生物都无法忍受这座宅子的荒凉冷寂,早早就携家带口投奔他方。
西里尔伯德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宜青抱着这样的念头,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打量着走廊两侧的陈设。对称分布的屋子都房门紧锁,看格局应该是相邻的卧室,走廊的一头通往起居室,另一头则拐了个弯,消失在了视野中。
紧锁的屋子宜青进不去,起居室想来也是空无一人,他此时走向的是走廊的拐角。如果他没有猜错,拐过弯之后便有一条向下的楼梯,通往伯德家宅的地下室一一他最有可能找到西里尔的地方。
“嚯!”
刚转过弯,宜青就被吓了一跳。在走廊转弯处,一个黑色人影赫然挡在身前,没有五官,甚至连毛发也没有。
宜青手中没有武器,当即后退半步,摆出了防御戒备的姿态。而当他惊魂稍定,看清那道黑影的真面目时,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那是个用金属制成的机械士兵,个子比他高了半个头,身上披着冷色甲衣,与帝国军队的着装如出一辙。不管细节做得多么逼真,这也只是一个机械士兵,无法走动,更不能开口说话。
宜青凑近看了看,在它的关节处发现了金属的传动轴。球状的传动结构做得非常精巧,他伸手托住机械士兵的小臂,能够灵活地转动360度,毫无滞碍。
他抬起眼,看见机械士兵身后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副肖像画,油画下方用花体字题着人名:理查克伯德。
“是祖先的画像啊。”宜青自言自语道,“这具机械士兵是在守卫先祖的意思吗?”
他这个念头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因为在机械士兵身旁,就是那条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楼梯两侧一一相对,悬挂着二三十张肖像画。不需多说,全都是伯德家先祖的画像。每一张画像前,都陈列着一样机械制品,有一人高的机械士兵,也有小到需要用橱窗镶嵌在墙壁上才能供人观赏的微型自鸣钟。
各式各样的机械造物陈列在楼梯两侧,一路向下行走的过程,就像是在参观博物馆。不过这座博物馆并非冠以“帝国军事”的前缀,而是名唤伯德。
伯德家的后人将先祖的画像悬挂于此,并在画像前摆上了各人生前最杰出的机械造物。走到楼梯底部时,最后的一张肖像画上是一片空白,金属的画框下刻着的正是“西里尔伯德”。
宜青用手指掸去了那画框上的灰尘,随后转过身,推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顺着光源看去,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趴伏在巨大的圆形工作台上,好似与那金属工作台黏连成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