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他爷爷果然正在练字呢,手抖得厉害,却一点儿都不服输。
贺见微悄悄地走到他爷爷身旁,定眼一眼,纸上写着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今年正好是他奶奶走的第十个年头,他爷爷奶奶夫妻感情甚笃,年轻的时候曾分居两地,每天都会有一封书信来往。
贺见微记得他小时候每天早晨起来桌子上都会放着院子里新摘的花朵,旁边还会附上一张卡片,上面是他爷爷写给奶奶的话语,只言片语,有时候是抱怨工作,像是“为什么人要出去工作,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或者是说说今天天气不错,“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想告诉你我爱你,我的好人。”
“爷爷,快十点了,该休息了。”贺见微轻声提醒道。
“见微啊,你来啦。”贺爷爷任由贺见微将他手里的笔拿下来,又用纸给他擦了擦手上沾着的墨汁。
“嗯,过来看看您。”贺见微去打了热水,给贺爷爷将手里的墨汁洗去,又换了盆水过来给他洗脸洗脚。
“见微,昨晚我梦见小柔了,她说我好久没给她写过信了,怪我呢。”
傅景柔是贺见微奶奶的闺名,贺爷爷自从和贺奶奶成婚以来一直都叫她小柔,有时候还会叫贺奶奶的乳名。
“爷爷,奶奶怎么都不提到我,我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她也不托个梦来说道说道我。”贺见微故作伤心的说道。
贺爷爷咧嘴一笑,“她提你做什么,她只记得我才好。”
“爷爷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小肚鸡肠。”贺见微给贺爷爷擦了脸,又蹲下给他洗脚。
“烫不烫?”
“不烫,见微啊,我听你妈说你去相亲了,她逼你去的吧。”
贺见微家里都知道他的性取向,当初出柜的时候闹得人仰马翻,还是他爷爷力保的他,他爷爷很开明,是家里第一个接纳他性取向的人,不过如果他奶奶还活着一定和他爷爷一样。
“怎么我相个亲所有人都知道了。”贺见微嘀咕着。
“你妈想你以后有人陪,不至于清清冷冷的。”
“这种事强求不得。”贺见微给他爷爷擦了脚,把他放到轮椅上然后再挪上床。
“跟着你的心走,见微,改天去看看你奶奶把我写的字也一同拿去。”贺爷爷说着便睡了过去。
贺见微握着贺爷爷的手,摸了摸贺爷爷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
这个房子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爷爷奶奶一直居住的地方,原本他爷爷生病之后他爸妈的意思是让爷爷搬过去一起住,方便照顾爷爷的身体,但是爷爷并不愿意离开这里,他要在这里守着他和他的小柔的记忆,爷爷不止一次告诉过贺见微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生老病死,乃常态,不必太介怀。
贺见微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点,他若是有这个境界早就遁入空门了,他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贺见微轻轻将门关上,去了二楼,那是他的房间,许阿姨打扫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