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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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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场上,你知道什么可能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什么!因为你不知道的事情比你知道的事情更能决定你的命运!

    这是作家王晓方的经验之谈。谁都知道他混迹官场多年,在官场上经受过炼狱般的洗礼,辞职后一直用笔研究自己的意识和灵魂。他的意识像血一样流入他的灵魂,他的灵魂却像松鼠一样在笼子里打转,是谁制造的笼子?经过自悟,他觉得是“道”他把感悟的“道”描绘出来,写成了小说,却不承想“道”通过小说成为客观世界里各种人与事件的关系网。原来每个人都是网中人,这说明“道”就是“网”那么每个人实际上也是道中人。然而“道可道,非常道”非常在哪里呢?答案只能在官场中找,因为只有官场之道才是道中之道,更是非常之道。掌握官场之道是很多公务员梦寐以求之事,然而“道”究竟是什么?人们却无暇自悟,于是一切未知,常常被错当成已知“道”就像迷一样谜失在已知当中。

    王晓方一直自比一株会思想的芦苇,然而,在一番痛苦思索之后,他却发现他的思想迷失在芦苇荡中。他不知道是在哪儿丢失了自己,于是借助约翰福音:“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令他不解的是,这里的道却成了肉身,怪不得浮士德在思考生命之本源时,不觉间惊动了化身为犬的魔鬼,难道神就是“逻格斯”?不可能,因为梅菲斯特说:“所有理论都是灰色的,生命的金树常青。”

    王晓方从小就善于爬树,其实,往上爬是人类的本能,当他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推开从政之门时,他就有一种爬树的感觉,矗立眼前的办公大楼是怎样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啊,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株大树能够乘凉,却不能避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使他像爬在树上的蜘蛛一样只能躲在树皮的缝隙里栖身。暴风骤雨停止以后,他迫不及待地逃离大树,躲进了芦苇荡,然而却“飘飘无所适,不过幽幽一身影”

    之所以无所适,是因为王晓方匆匆脱离了此岸,却茫茫然看不见彼岸。他想像鹰一样啄噬自己的生命,当他展开思想之翅高飞时,却发现自己从前走过的道,虽然是官场之道,但分显道、潜道,甚至隐道,这些“道”貌似未知,其实都是已知的,它们都隐藏在一张磨盘内,这张磨盘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而是不停地转。

    王晓方恍然大悟,看来曾经的自己丢在了磨盘里,而现在的自己却迷失在芦苇荡中。他把自己这个发现用电话告诉了老朋友刘英武,刘英武哈哈大笑道:“晓方,你知道这个磨盘叫什么吗?”

    王晓方惭愧地说:“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向老兄请教。”

    刘英武一针见血地说:“这个磨盘的名字叫平庸。”

    也许是刘英武的话说重了,王晓方的内心十分震撼,他沉默片刻,沮丧地说:“老兄,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虚荣心作弄的可怜虫,平庸并不代表‘无为’,更不代表‘顺生’,我最近就在思考平庸生活的精神内涵。”

    “晓方,”刘英武异常兴奋地说“这不是有为无为的问题,也不是顺生、逆生的问题,这是个‘道’的问题。其实,真正的‘道’就藏在平庸生活的精神内涵之中。你不是常说,小说的任务就是发现人身上最隐秘的东西吗,其实,这些最隐秘的东西就是人的本质,你在官场工作多年,辞职后又一直用小说反思官场,我有一个想法,你能不能通过小说将这种平庸生活的精神内涵揭示出来。”

    刘英武是作家出版社的编审,与王晓方合作多年,两个人不仅友谊深厚,而且在选题上常常不谋而合。

    “老兄,”王晓方兴奋地说“你的意思是写一部反映公务员日常生活的长篇小说吧。”

    刘英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晓方,你虽然一直在反思官场,但是你知道成千上万的公务员都在想什么吗?”

    王晓方顿时心领神会地说:“老兄,看来你是想让我变成蛔虫钻到公务员的肚子里做一次灵魂之旅呀。”

    刘英武听罢哈哈大笑“晓方,正好我后天要去沈阳考察图书市场,到时候咱们在一起好好议一议,我希望你能通过这部作品成功进入‘城堡’,将‘城堡’内的秘密揭示出来。”

    “老兄,”王晓方风趣地说“这是一次灵魂上的冒险之旅,我们有变成甲虫的危险,你必须与我同行啊!”“晓方,”刘英武坦率而诙谐地说“灵魂之旅的确要进入黑森林,但是我不是维吉尔,能否穿过地狱抵达净界,能否脱离净界见到贝雅特丽齐,全凭你自己,我只能为你做一朵引路的磷火。”刘英武说完,爽朗地笑了。

    挂断电话,王晓方陷入沉思,他觉得屋子里静极了,窗外时不时传来一声汽车的笛声,仿佛一道光闪过,让王晓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辞职十年了,他已经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作家,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翻着书,却仍然觉得是坐在政府的办公室里翻报纸,这种公务员的感觉时时折磨着他,使他无法与事物的本来面目生活在一起。

    王晓方从骨子里羡慕亨利戴维梭罗能在瓦尔登湖畔亲自建一座小木屋,然而,当他真的开始寻找精神世界的瓦尔登湖时,却猛然发现小木屋早就成了巨大的城堡,瓦尔登湖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滩上人来人往,很难在人群中找到亨利戴维梭罗,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海滩人”

    王晓方想起莫狄阿诺笔下的于特一再强调的“其实我们都是‘海滩人’”拿他的话来说“我们在海滩上的脚印,只能保留几秒钟。”此时,王晓方手中的瓦尔登湖变成了一张老照片,他恍然大悟,原来挥之不去的公务员感来自于城堡,生活已经不可逆转地过渡到了卡夫卡的世界。他不停地在内心追问,生活的诗性在哪里?他发现公务员感成了他唯一的诗性。这诗性看上去很浪漫,却是规定好了的,在规定的诗性面前,诗人们抒发情怀的权利是平等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正好都是诗人。

    王晓方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没有诗性的人。这样的事情好像在什么国家发生过,经过再三思考,他才想起来是在“卡卡尼国”那是一个适合天才成长的国家。在卡卡尼国,始终只是一个天才被认为是一个粗人,却从来不会像在别处发生的那样,粗人被当作一个天才。更与众不同的是,在法律面前所有的公民都是平等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正好都是公民。当然非公民除了公民的父母和亲属以外,还有天才。王晓方的梦想实际上就是想成为这样一个天才,这个梦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在卡卡尼国,这样的天才是没有个性的。王晓方庆幸没有生长在那样的国度里,因此才没有丢掉残存的诗性,尽管这诗性是规定好的,但毕竟渗透到了生活的所有纤维中,为此,他宁愿成为自己生活的官僚。

    刘英武到达沈阳后住进了一座圆型石堡似的三星级酒店。上午十点钟,王晓方应邀走进这座像烟囱一样的酒店大堂时,脑海中重新浮现出许多曾经被埋葬了的生活经历。这些经历像阿里阿德涅线团一样理不出个头绪,使他有一种向往“母体”的精神冲动,竟然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的上升,王晓方猛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每个人自爬出母体子宫的时刻起就迷了路,一生都在寻找自己,寻找回家的路。刘英武住的房间号码是2002,当王晓方按响门铃时,他情不自禁地低语道:“2号,暗店街2号。”

    刘英武开门时,正在用电动剃须刀刮胡须,他身材高大结实,目光炯炯,浑身透着精明干练,他热情地将王晓方让进房间,风趣地说:“晓方,我住的酒店像不像炮楼?”

    “老兄,”王晓方附和着说“如果你手中的电动剃须刀换成一碗肥皂水,腕上再架上一面镜子和一把剃刀,就你这身材,像不像乔伊斯笔下的壮鹿马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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