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波的眼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老花了,平时看正规的文件也离不了老花镜,字迹要是小点,模糊点,看的时间长了就会感到头晕眼昏,甚至头疼欲裂,恶心的连饭也吃不下去。
然而今天晚上,何波却始终没有感到眼睛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字迹如此模糊又如此之小,借助于一个放大镜,趴在桌子上,一连看一两个小时,连头也不抬。
在这些日记里,何波看到了一个可怕而又扭曲的灵魂。罗维民说的一点不错,这个王国炎不是疯了,而是疯狂了。其实还可以再补充两句,是扭曲而不是变态,是凶残而不是异常,是灭绝人性而不是人格障碍。
而像这样的一个嗜杀成性,暴戾无度的罪犯,却居然能被一些人当宠物一样给予如此的保护和优待!等到真正出现了问题时,竟会以严重违法的非常手段,以暴制暴,结果适得其反,激起了罪犯更大更强烈的仇视心理和犯罪意向。且不说这个犯人是否有更大的余罪还没有侦破和深挖出来,只是这种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犯罪欲望和犯罪心理,就足以让人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恐惧。在监狱这种对犯人实施改造的执法机关,国家动用了如此之多的人力财力,经过长年的劳改,却让一个罪犯不仅没有得到任何触动。改造和变化,反而使其更加仇视社会、仇视国家,甚至于仇视所有的家庭和人类,让这种犯罪人格和犯罪品质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强化。外化和恶化!
还有比这种犯罪更让人感到可恨和可怕么?
比起犯罪本身来,这种犯罪的危害性以及由此而带来的社会灾难会更大,更深,更重,更广,更持久,更凶险,更恶劣,更具负面的影响力和反面的示范作用!
9月9日,星期二,晴:
今天终于有救了!那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姓赵的侦查员居然没来,来查案的竟然是这个姓罗的家伙。太他妈的棒了,任何一个新面孔,对我来说都是救世主!
可能他们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我猜想他们肯定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都气得乱跳,气得成了一群傻调!
真把那个分队长吓坏了,他压在我身上,差点没把我憋死,其实他要是再晚来几秒钟,那个人肯定就到了西天极乐世界去了。
姓罗的这小子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相信我,而且还偷偷的记了一些什么。这真是太好了,他如果真的在怀疑我,那他肯定会向领导们反映的,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今天晚上就是明证,同是隔离室,却像换了人间!
我今天把什么都给姓罗的说了,他显得极其吃惊,有好几次都像不认识我似地看着我发呆!
太好了,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发呆!
效果立刻就出来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发现有好几个人偷偷来过,好像还有那个姓罗的。
心里舒服极了,让他们忙活去吧。我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其实也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
还是那句歌词: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
9月10日,星期三,晴:
监狱里的这几个让人可恶透顶的东西又一齐来了。我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身上的伤痛激发出我阵阵冲动,我恨不得立刻一个个干掉他们!以我的身手,顷刻间就能让他们颈椎折断,喉管撕裂!
让这样的坏蛋来管理国家的监狱,这个社会还有他妈的什么希望!为了几个臭钱,他们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减刑,缓刑,保释,外出探亲,保外就医,甚至给上一个什么推销。采购的名分就可以在监狱随意出入,即使是对那些重犯,只要有钱,照样可以把老婆情人接来,安排在一个单间里过夫妻生活,还美其名日是改革!是妈了个x的什么新生事物!
养了这么多雁过拔毛,自私无能的贪官污吏,这个国家能有救吗!减刑的不受昔,受苦的不减刑,这是古城监狱的流行语,犯人们哪个心里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哪里还是监狱,根本就是个大染缸。老实说,要是我真的想给他们制造麻烦,抓住他们的一件丑事,登高一呼,立刻就能把它这个监狱掀翻了!
我有这个能力。对他们这群蠢货,我不屑一顾。他们顶多也就是几条养肥了的狗,主于不发令他们是不敢随便咬人的。
他们说明天的事很重要,要我好好配合,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没你的机会了,大家都很关心你,你要对得起大家。还说什么现在的事情越来越难办了,开销越来越大了。人心变黑了,胆子变小了,胃口变大了,有些家伙只收钱不办事,几万几十万的,他们都看不上眼了,因为他们个个肥得流油,想让他们动心已经不那么容易了。过去几万块就能铺成一条路,现在几十万、上百万也不见得就能铺成。这两年经济情况都不太好,黑路子一条一条都给卡死了,生意也都是外强中干,只是名声在外,其实里面都是一团糟,筹措点钱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所以要我一定多多体谅,他们真的很难。
也许这是实话。不过我说了,别的就别想那么多了,只要达到一个目的就行,到了外面我一个于儿也不会花他们的。我有我的办法和路子,我还没活到他们那种份上!
他们说我的一本日记没了,问我都记了些什么。想了想,百分之百是那个姓罗的干的。这样更好,我就是要让他们发疯!
铐子加警棍,今天没用他们的法宝。他们不敢了,知道我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不过我明白,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我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案,每一套方案都将会让他们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何波看得浑身直冒冷汗,这个王国炎原来什么都清楚。对罗维民的一举一动,竟然了如指掌,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看来这个王国炎确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不只是古城监狱里的那些人忽视了他,其实自己也一样低估了他。既然王国炎对罗维民的情况如此了解,这说明罗维民早已彻底地暴露了,他早已处在某些人时时刻刻的监视之中!
既然罗维民已经彻底暴露,不用说,市公安局的有关行动也一样已经被彻底暴露,包括你自己和你这个公安处的有关行动,也同样被暴露无遗。
这就是说,你所安排的所有的行动,他们都会立刻采取相应的对策。甚至你没想到的,他们可能都早已想到了。因此你所有认为是主动的行为,其实很可能都是被动的,甚至会在人家的指挥棒下,稀里糊涂地钻进了人家早已设好的圈套里。
这真是太可怕了!
局势是如此的险峻,你却还在这里优柔寡断,前思后想,甚至于缩手缩脚,怕这怕那。
难怪古城监狱的辜幸文会用那样的口气跟你说话:出了你那个圈子,你什么也不是,你什么事情也办不了!你以为你什么都清楚,其实你什么也不清楚!
还有那个市政法委书记宋生吉。
地委主管副书记贺雄正
如果他们真的都是一伙儿的,那你现在的位置和处境可就太尴尬,太可悲了,真是像辜幸文说的那样:别人拿你们当猴儿耍,你们还以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就在这一刹那间,何波突然意识到,局势完全变了!而且早已变了!
算了算,已经整整30多个小时过去了,作为一个地区公安处,一个市公安局,眼看着一伙罪大恶极的逃犯就在眼前,你却几乎等于什么也没做!甚至于完全在被动挨打!
电话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魏德华打来的电话:
罗维民有要紧的事情想跟你说,看你能不能接?
何波问清了罗维民的电话,对魏德华说,你告他别用手机,在电话上说更清楚安全,我立刻就给他打过去。
何波看了看表,凌晨4点整。
他用湿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拨通了罗维民办公室的电话。
“小罗,一直在办公室没回家?”说实话,何波真的有些感动。
“何处长,你要注意身体。”罗维民从魏德华嘴里已经知道了何波同样一夜没睡。
“我很好。”何波的感觉确实很好,虽然他还弄不清这是好现象还是坏兆头,30多个小时没有合一眼,却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倦意。“小罗,谢谢你拿来的那些东西,真帮了我们的大忙。”
“何处长,是你帮了我的大忙,再说,这也是我的事。”罗维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何处长,那些东西是不是你都看过了?”
“我刚刚看过。这些东西你是不是当时就没顾得上看?”
“看了,我这儿也弄到一份,我也已经全看了。”罗维民顿了顿说“何处长,有些情况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我正在想,有些还没有琢磨透。”何波如实回答。
“何处长,有个情况你肯定看出来了。”
“你说。”
“我已经完全暴露了,而且也肯定已经处在了他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
“小罗,我想他们目前还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要把我怎么样,我现在根本想也不想。我担心的是,我活动的范围会越来越小。何处长,所以我现在急需你的支持。”
“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我们随时会给你提供保护。”何波从罗维民的话里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感染,压力和风险让人感到了一种悲壮。
“何处长,我的意思你又理解错了。”罗维民再次解释道“我是觉得我的时间很有限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现在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小罗,你要冷静,在任何行动前,我们必须考虑到你的安全。”
“这个我想过了,在没有行动以前,其实是最不安全的,所以我必须立刻行动。”罗维民的语速明显快了起来。“何处长,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同意。”
“是不是要见面谈?”
“不需要,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罗维民果断地说道。“何处长,你同古城监狱里的主要领导哪个比较熟悉?”
“这同你的想法有关系吗?”
“我觉得是这样,王国炎的情绪现在正处在一个极其放肆和毫不忌讳的状态里,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我也正在这么想。”
“他们现在相互间的矛盾很深,一时间还没法调和,没法统一。而且互相猜忌,互相憎恨,谁也不相信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王国炎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对任何人都不会设防,什么事情他都会说出来,你让他交代什么他就会交代什么。因为他现在不惧怕任何人,他说了,他就是要让他们怕他,同时他还有一个观点,就是认为现在的社会就是金钱的社会,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事情也办得成,只要有钱,就不会有人把他怎么样。即使让他签字画押他也照样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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