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摔着。
然后嘛……然后她被祖母打了三藤手心儿,扔去了祠堂里罚跪。
再往后,她明白,大家闺秀,不该爬树,做典范,就要有做典范的自觉,且更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今日的祖母,是带着她儿时的记忆,一递一步,走过来的。
裴净元早松开了黄姨娘,而黄姨娘瘫软跌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他察觉到她的退缩,似乎还有些惧怕,便迈上前小半步,虽还是与她错肩站立的,可那俨然是将她护在身后的举动与姿态。
萧宝燕心情复杂,便以极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他的背,看起来窄窄的,肩也窄窄的,不那么宽,和父亲,和大哥,都大不相同,可她记得,她淋雨时,他就是用这背,这肩,背着她,一路无话的回到春喜殿去,一点儿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
裴净元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只是容不得他回头看,更容不得他多想。
余老太君面沉如水,眸色暗着:“你绑了你表妹,还想掐死你舅舅的姨娘?”
裴净元说是。
老太君面色再沉三分:“你夤夜入内宅院,身边只有一个人事未知的正阳陪着?”
裴净元又说是。
老太君面色彻底肃下去,倏尔扬起手来。
“祖母——”
萧宝燕一步跨出去:“表哥是事出有因的,他不是……”
“轮不到你来替他求情!”余老太君一眼横过去,叫她噤声,“燕燕,半夜不睡觉,跑来看热闹?”
她抿紧了唇角,好半天,才敢回话:“不是看热闹,是听说这里出了事,我怕表哥闹的过分,惊动祖母。”
“那你就能带了丫头跑过来了?”
老太君没好气,听了她一句解释,态度非但没放软,反而更强硬:“你错不该不顾体面,跑到这儿来当着丫头婆子的面丢人现眼,叫黄氏有话说你。”
她转脸去看裴净元:“你舅母健在否?”
萧宝燕眉心一跳,祖母这话也太……
裴净元颔首:“舅母大安。”
老太君冷笑:“你错不该入夜只带正阳一人往内宅院,便要赏荷花池夜景,待你舅舅明日归家,难道赏不得?你更错拿了娴儿,将她五花大绑,令她颜面无存!你三不该与黄氏动手——她纵是个妾,是奴婢,可你动了手,便自失身份,甘愿与她做一样的人不成?你四不该——”
一时无话,声音戛然而止,老太君挑眉看裴净元。
裴净元会意了然,撩了长袍下摆,直挺挺的跪下去:“孙儿最不该自作主张,自作聪明,内宅一切,自有舅母,孙儿是在外行走的郎君,插手内宅女眷事,便是该死。”
掷地有声,态度良好。
萧宝燕终于看见她祖母面容缓和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那里黄姨娘好似刚刚缓过神来,一时见了裴净元跪在那里,虽知老太君素日并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却也以为裴净元今次错大发,老太君秉公,自为她们母女做主,于是挣扎着起来,又往老太君跟前跪去,哭天抢地:“老太君,您要给我们姑娘做主,给我做主啊,我在这府里伺候国公爷半辈子,给国公爷生下一女,虽不能为萧家绵延香火,可好歹也生了姑娘的,表少爷有通天的本事,对我们母女,要打要杀,我是活不成了的呀,老太君啊。”
她正觉得意,又觉这一番哭诉天衣无缝。
然则余老太君平着声,甚至连动怒都不肯,冷冷看她:“黄氏,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