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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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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少修了一年的那大寨田,被大雨冲了个溜溜光。泥土全随着雨水流进了沂河,别说再回过头来栽枣树,山坡上连棵草也不爱长了

    “这事,村里人谁也没敢告诉三喜他爹。他躺在炕上一个劲地倒气。他一病就是两年多,可把在队伍上的三喜拽拉苦了。三喜一心想把他爹的病治好,一次次邮钱来,让我给他爹去抓药。那阵,三喜跟玉秀还没成亲,可多亏了玉秀忙里忙外地跑呀。洋药吃了又吃中药,熬了多少中药,玉秀最清楚不过了。到头来,钱花够了,三喜他爹也咽了气”

    啊,直到眼下,我才明白,粱三喜为啥会留下那六百二十元血染的欠帐单!

    停了会,梁大娘对我妈妈说:“三喜他爹临死那阵还叨念,说杀枣树那当口,如果赵司令在就好了。按赵司令那脾气,准会给那帮人一顿匣子枪不可。”

    我和妈妈都没作声。即使我爸爸当时在场,他又有啥法子呢?我清楚,这些年来,我爸爸也说过不少违心话,办过不少违心事啊!他当年那带楞角的“脾气”早已在“大风大浪”中磨平了。象雷军长那样一次次敢“甩帽”的战将,毕竟是少见的啊!“老吴,一见面,俺不该给你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你听了也伤心。”梁大娘望着我妈妈“好啦,现在好啦!听说是毛主席过世时留下话要抓奸臣,托他老人家的洪福,共产党总算把奸臣抓起来了,一个个都抓起来了!往后,庄户人又有盼头,有盼头啦!”

    这时,睡着的盼盼醒了,哭了起来。

    玉秀忙起身把盼盼抱在怀里,给盼盼喂奶,盼盼仍不停地哭。

    妈妈忙站起来:“怎啦,别是孩子生病吧?”

    “不是生病。”玉秀说着,用手轻轻掂打着怀中的盼盼“好闺女,莫哭,莫哭”

    梁大娘说:“是缺奶水。玉秀刚出满月,就听到了三喜的事。打那,奶水就不够孩子吃了。”

    妈妈和梁大娘一家见面后,又看了梁三喜留下的欠帐单,她难受得直掉泪。让我脱军装转业的事,她再没提起过。

    对梁大娘一家,我和妈妈商量该怎样帮助她们。妈妈这次来,身上没带几个钱,因我—直想调回去,手头上也没有存款。

    这天下午,炊事班长要到团后勤跟卡车进城拉菜,我便将我的“yashika”照像机交给他,让他想法到委托商店里卖掉。我还让他以连队的名义先从团后勤借一千元现金,我有急用。

    妈妈一再嘱咐炊事班长:“呃,别忘了,买十袋奶粉,买四瓶橘子汁,再买个奶锅、奶瓶。”

    新建的烈士陵园就在我们九连驻地的山腰间。梁大娘一家来队的第三天上午,我和连里的同志们,陪粱大娘祖孙三代去瞻仰了梁三喜烈土的墓。她们婆媳俩象所有的烈士亲属来队时一样,只是默默地站在亲人的墓前,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流一滴眼泪。所不同的是,梁大娘和怀抱着盼盼的玉秀,象举行仪式那样,围着梁三喜的坟,左转了七圈,右转了七圈。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她们按沂蒙山古老的祭俗,给亲人“圆坟”

    两天后,炊事班长回来了。他把从团后勤借来的一千元现金和买来的奶粉等物全交给了我。加上手头上还有的一点钱,我留出六百二十元准备为梁三喜烈士还帐,又凑够五百元,准备交给梁大娘。

    我和妈妈又来到梁大娘一家住的屋子里。

    妈妈拿过一袋奶粉拆开,给玉秀讲着奶粉和水的比例应是多少。然后,她往奶锅里倒一点奶粉,开始调制。弄好后,她将奶装进奶瓶,试了试冷热是否合适,便抱起盼盼,给盼盼喂奶。

    盼盼大口大口地咂奶

    梁大娘站在旁边,乐了:“在家时听他们年轻人说城里有这玩艺,俺还不信哩。啧啧,这玩艺是好啧啧,人可真有本事,造的那xx头跟真的一样啧啧,是好,是好”不大会,盼盼便咂饱了。妈妈把盼盼放在床上。盼盼睁着乌亮亮的眼睛望着我们,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

    梁大娘更乐了,转脸对玉秀:“秀哪,这下可不愁了,不愁了!”

    此时,梁大娘愈是高兴,我愈是心酸。勿庸讳言,现代文明离梁大娘她们,还是何等遥远啊!

    过了会,我把那五百元钱拿出来,放在大娘面前:“大娘,这点钱,请您收下。”

    “孩子,这这可使不得!”梁大娘用那枣树皮样的手拿起钱“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她硬是把钱塞回我的口袋里。

    我三次把钱掏出,梁大娘十分执拗地又三次把钱塞还给戏。

    “梁嫂”妈妈伤心地说“您如果还看得起我和蒙生,您就把钱收下吧!”

    “老吴呀,这你可就把话说远了!”梁大娘忙说“你给盼盼买来了这么多奶粉,这就帮了俺的大忙了,哪好再花你们的钱。庄户人过日子好说,俺手头上还行,还行。不缺钱。”

    当我和妈妈离开这屋时,我又把那五百元钱放在了床上。

    玉秀火急地追出屋来:“指导员,不行,这可不行。不但俺婆婆不依,俺也不能收。快,您拿着真的,俺还有钱,有钱。”

    我回到自己的屋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妈妈讷讷自语:“山里人,山里人的脾气哪”

    呵,山里人!难道我们不都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吗?我们的军队,是在山沟里成长壮大;人民的政权,是从山沟里走进高楼。山沟里养育出我们的一切啊!

    前些年我曾一度把拜金主义当作圣经。此时,我才深深感到,人世间总还有比金钱和权势更珍贵的东西,值得我加倍去珍爱,孜孜去追求。

    极度内疚中,我看了看另外那准备为粱三喜还帐的六百二十元,我心中掠过一丝儿慰藉。然而,这慰藉很快又变为更难言状的悔恨。

    是的,梁三喜烈士欠下的钱,我有财力悄悄替他偿还。可我和妈妈欠沂蒙山人民的感情之债,则是任何金钱珠宝所不能偿还的呀!

    1马陵山位于鲁南和苏北交界处。

    21967年,篡夺了山东大权的第一把手,在全省发动了所谓“反逆流”运动,首先把黑手插进了临沂地区。一大批干部和群众被迫上了马陵山。当权者便把这些干部和群众诬蔑为“马陵山游击队土匪集团”下令从山东各地抽调了大批武装起来的“棒子队”开进了沂蒙山区。当权者提出的行动纲领是:“不打则已,打则必歼。”

    据1978年12月2日大众日报载,当时临沂地区有四万多人被抓捕、关押、惨遭毒打,其中有569人被打死,有9000多人被打伤致残。当地驻军因不支持“反逆流”有2000多名指战员也横遭毒打,有的被活活打死,有的被打伤致残。革命老根据地沂蒙山受到空前的浩劫,成为十年动乱中山东有名的“重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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