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语,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与常。
在世说新语中,谢安的章数繁多,可见他在晋朝的地位和名望,德行、雅量、赏誉、品藻等皆留下了他的踪影。他病逝后,追赠太傅,谥号文靖。我们只能在文字的方形中用想象勾勒着他的容貌与作为。
然而,他让世人记住了他,让东山走进了五千里坠落的纷繁词语中,让上虞捆系在他的名字上。
三
谢安东山之隐是他在人生中落得最实的一着棋。他面对各级多次征召不就,依旧寄情山水,优哉优哉,内心却涟漪泛滥。在他弟弟谢万被黜之时,已萌生仕进之意,时年四十余。因为他觉得,必须有适当的气候。“尝与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王羲之以古贤为例,激发安石不宜平淡,遂坚东山复出之志。王谢大家主导晋之半壁江山,时事的艰难,前秦挑衅,安石动荡的内心,让历史成就了东山再起的美名。以隐者扬名的谢安总算转住了大好时机,名字在战争史上,在渴望以退为进的求仕的孱若文人心中成了最高的丰碑。
安石在东山,无心济天下。一起振横流,功成复潇洒。
这是后代虔诚的追随者的心声。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环节。东山再起爆发的内因。在历史神圣的迷雾中无法廓清,掩障着世人的眼睛。我们也许缺乏他的气质,晋书谢安传载:“(谢安)尝往临安山中,坐石室,临浚谷,悠然叹曰:‘此去伯夷何远!’”如此喟叹谁也无法模仿。一切的受益者和冷落者却是东山,这原本普通的山。寂寞被敲碎,冷清被喧嚣代替,无名圈上绚丽多彩的光环。东山的阳光在晋朝最明媚,我想那时它肯定昂首俯视着周围绵联不绝大地弯突的脊背,洋洋得意。东山会聚着历史复杂的目光。
谢安在唐诗之路驿站中悠闲地休憩,让东山发光,让后者无法企及。谢安完美地诠释了隐的文化,他剔除了纯粹的隐居,让高松清风,鸣鹤闲云漂浮过喧闹的都市,作惬意的停留。优美的身姿投射在谢安般明澈的心间,融化进历史的瞬间,淼远而悠长。“大隐隐于朝”我们更应该推崇谢安般的隐逸。他契合了“立德”“立功”“立言”的古训,然历史证明,谢安只有一个。
四
我每天眺望着东山的方向,虽然迷雾重重,东山却在我视线里匍匐。
犹记1996年春天上高三时,全班同学拜谒东山,我们是不小心闯进寂寞的顽童,惊醒了千年沉睡,我们昂扬地穿过指石的目光,倾听着千年不变的涛声,凌乱的步伐摩合着那一枚枚骄傲的脚印。我们在山脚下奔跑,寻找着通往谢安曾经可以凝视曹娥江的制高点,穿越竹林,那斜溢的绿色,揉碎一眼汩汩清泉,水花遁入地表潮湿的苔藓,但我们却忽视了对谢安的凭吊。放荡不羁的个性,压抑的性情,在这里释怀。
我与同学卢在晋谢太傅之墓前刻意的微笑在我灰尘满面的相册中藏匿,我们也许只带走了一个碑名和玄密坟茔的满目荆棘,留下了无知的嬉笑。东山被我们吵醒了,它庸懒地沉睡,疲倦的目光绝对鄙弃无知后辈,在他曾经喧嚣的背后是时间和气氛的落差,时间的瀑布一下子泻到21世纪的关口。
寂寞降临,千年前就已降临,自从前秦兵败,北方版图重新分散组合之际。
寂寞还在东山上空延伸,不知要引向何方,单向度地行驶。周围的群峰是孤单的,但不寂寞;东山曾经喧哗过,名声远扬过,却平添一段寂寞。谢安匆匆地隐逸,让东山跌入万劫不复的寂寞之中,不息的潮水去又回,吞吐着如烟往事。
已经许久没有登临东山,不知容颜是否依旧,但我会常常用寂寞眺望那个寂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