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晨手一顿,动作忽然就没方才那么流畅了。最后随便将东西丢进塑料箱,两手空空起身。
“你不是要给我验车吗?”归晓奇怪。
“下午再弄,”路炎晨拉住归晓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起来,“走了。”
归晓有些莫名,跟上去。
等俩人进了屋子,没有那么多闲杂人,归晓更放松了些。
她见路炎晨关上门,自己绕去沙发后的书桌旁,随手翻秦小楠从二连浩特带来的练习册和卷子。第一次来这儿,海东和孟小杉他们顾着喝酒闲聊,而她就留意到这桌上都是卷子,厚厚一摞,用黑色铁夹子夹着……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归晓还记得这细节,每次自己买夹卷子的东西,总会一个样子买两套,他一套自己一套。
归晓用手指去磨卷子上的字。
路炎晨站到她身后,半步之遥:“看得懂吗?”
“小学一年级的,怎么看不懂?过去我们卷子都是老师手刻的,自己印的,每次做完手这里都能蹭蓝,”她摸摸自己小指下的那块皮肤,“要洗好久。”
“是吗?”他倒没这种感触,“高中卷子都是学校买的。”
“高中人少啊,一个年级才一个班,刻卷子就不值得了,不像初中都是六个班。”现在想想,初中老师真是人好,怕买卷子浪费学生的钱,就一张张自己去刻。
路炎晨好笑,却懒得和她争辩。
她读过的初中,他也读过。
这屋子朝北又没窗户,全天都靠灯光照明。
一管白织灯,悬在两人头顶上。
朴素,也单调。
路炎晨看她人背对着那盏白炽灯,影子就仿佛淡淡的墨迹,落在卷子上、桌上。伸手,将翻卷子翻得正在兴头上的归晓扳过来,面朝自己。
指腹粗糙干燥,从她下颌滑过去:“怎么突然就长大了。”
两年前在加油站,看到她那一眼他都没太敢确信,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突然就长大了。后来回到二连浩特,他还想过,要是那天在她目光彷徨地望着自己时能将她拉过去抱住,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和好的想法倒没有,毕竟他人还在边疆,和当初的境况没什么本质改变。只在某天半夜出任务,就着混杂冰碴的溪水喝了两口水时,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那天要强行将她抱一会儿,也就再没遗憾了。
这个角度,他也曾用这样相对的姿势亲过她。
那时候归晓太小,他也才刚成年,总会反复告诫自己亲热要适可而止,可偶尔也会不经意触到那尚未发育完全的胸,手臂内侧,甚至短裙下的某些地方……
不多想不可能,也只是想想。
眼下,倒真不同了。
……
路炎晨握在她腰上的手,不知怎地就滑下去一手扣在她大腿下,将她抬上沙发靠背。归晓被他手捏得生疼,身体有些失去重心,微喘息着,小声说:“……差点摔下去。”
实打实的成年男人身体,带着灼烫的温度严丝合缝挨上她。
“摔不了。”他低声笑,全然是少年时的不正经,半真半假。
……
秦小楠推门进来时,路炎晨正倚在沙发背上,咬着一根刚拿出的纸烟,用打火机点燃了,瞟一眼拎着条小草鱼来献宝的秦小楠。
归晓双臂环抱着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广告看得入神。
“我急着……回来看归晓阿姨。”
秦小楠凭着经年累月的生存经验,猜想自己一定进来的非常不合时宜。
路炎晨余光里看到归晓的动作,叼着烟,走过去一顺小孩脑袋:“光有鱼不行,还要出去买点菜。”就这么说着带着,将小孩弄走了。
她身上一阵阵发热,这才慌忙张开始终挡着前胸的手臂,低头将没来得及整理的衣服都弄好,动作也不利索,手指关节都使不上力。
坐了五分钟也静不下来,又将头埋在双臂间,满脑子都是刚才、刚才……
镇上的菜场在东面,如果没换地方的话,来回路上再加上挑拣买菜的时间,怎么也要半小时。归晓来时就惦记着要见孟小杉,想问清楚从退婚到借钱的事儿都是如何处理的,心里好有个谱。
于是借着这空档,拨通电话,刚听孟小杉在那头说了不到两分钟,她这里没来及切入正题,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是个面容陌生、头发花白,穿着暗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妇人。她进屋见到归晓也没多惊讶,像早就清楚这里有个来路不明的大姑娘。
“一会儿打给你,”归晓匆匆挂断,对女人点头,不知如何招呼,只能找了句最没什么差错的话说,“您找路晨?他刚出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来这屋子找人的,那一定是找他,只是不知道是路炎晨的亲戚?街坊?还是他妈妈?
归晓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自己一句说错就有麻烦。不管是亲戚、街坊都要避讳一些,毕竟刚才退婚,太容易惹来非议。如果是他妈妈……归晓从没听路炎晨说过任何一句有关母亲的话,不知对方脾气秉性,更怕说错话。
“你是?”花白头发的妇人反问她。
归晓拿不准情况,挑了最安全的说法:“他过去的同学,中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