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方

    那是2003年的春天，我与一帮同事游完了九寨沟，乘车返回的路上，有两个藏族姐妹搭我们的便车。作为感谢，姐妹俩为大家唱了好几首歌，有北京的金山上，有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我们听不懂的藏语民歌，唱得都非常棒，尤其是那位叫格桑措的妹妹，歌声中更透出一股纯净、高远、质朴的韵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高原、雪山、蓝天、白云、牛羊、毡房，还有骑马扬鞭的牧羊姑娘。姐妹俩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冲动，也想下车，到高原上去，住毡房、吃糌粑，喝酥油茶，骑马放羊，过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

    我知道这是令人可笑的一种想法，但我仍愿相信有一种美好的生活就在远方，那里就像腾格尔唱的天堂般的大草原，像李娜唱的雪域圣地青藏高原，像哏德全吹奏的有一个美丽的地方，遥远、陌生而又令人神往。我酷爱音乐，在我购买的所有cd碟中，大部分都与草原、青藏、云南有关。我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放一盘cd，听自己喜欢的这些歌曲，让自己沉浸在一种梦幻般的境地当中，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我甚至给自己买了一支巴乌，闲暇的时候会取出来吹一吹，亲身感受一下云南才有的那种风情。

    我相信拥有类似想法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很有可能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那样一个地方，它很遥远，以至遥不可及，却凝聚了最美好的生活，以致让人魂牵梦绕，孜孜以求。它也许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也许是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也许是詹姆斯。希尔顿的香格里拉，也许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还有可能是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上帝的天堂。

    西藏代表了自己这样一个遥远的梦，在这方神圣的土地上也聚集了最多的象我一样的追梦人。不同的是，他们比我更坚定、更执着，更富于献身精神，也比我更相信在远方，一定有一种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为此可以舍弃现世的一切享受。在佛典里，我读到了关于这一美好生活的部分描述：“其佛国土，自然七宝，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合成为地，恢廓旷荡，不可限极，悉相杂厕，转相间入。光赫煜烁，微妙奇丽，清净庄严，超踰十方一切世界众宝中精，其宝犹如第六天宝。又其国土，无须弥山，及金刚围一切诸山，亦无大海、小海、溪渠、井谷，佛神力故，欲见则见。亦无地狱、饿鬼、畜生诸难之趣。亦无四时春夏秋冬，不寒不热，常和调适。”在这样的世界中“无有众苦，但受诸乐”为了来世能过上这样一种美好的生活，在幅员辽阔的雪域高原，每日里都有成千上万来自四面八方的虔诚信徒，手戴木掌手套，胸系专用围裙，不惜爬山涉水，翻山越岭，双手合什，三步一磕地用自己的身躯丈量着从家乡到圣地的距离，为此不惜花上七八年的时间；在青朴这样一个信徒云集的苦修之地，有妙龄少女正值华年，娉婷可爱，却不顾父母劝阻，毅然出家，整日里袈裟为衣，青灯为伴，在“涧户寂无人”的洞穴中抛洒着青春；还有修炼者为早日开悟，选择了“禁声”从此不再说话。

    与这些虔诚的信徒相似的是，我相信只要潜心付出，生活就能不断地接近远方，为此可以承受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是现世生活的热爱者，更愿意把对于远方的美好想象寄托于现世。我相信生活能够无限地接近远方，却不指望远方能够成为现实，因为我知道，只有远方才是美的，才值得自己去追寻。詹姆斯。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所描绘的香格里拉寄托了他对于远方的一种美好想象，而现世的人们却总想找到它，于是中国人说找到了，在云南的中甸县，并把中甸县改名“香格里拉县”；印度人说找到了，在印属克什米尔的巴尔蒂斯镇；尼泊尔人也说找到了，在本国边陲小镇木斯塘。王洛宾创作的那首广为流传的西部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展示了一幅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浪漫图景，又寄托了多少人对于远方的美好想象，而总有人企图找到那位有着粉红的笑脸、活泼动人的眼睛与美丽金边衣裳的藏族姑娘。终于有一天，王洛宾的子女们说他们找到了，并带着那位昔日美丽动人的姑娘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文艺晚会。那是一个看上去老得不能再老，脸上皱纹多得不能再多的弯腰驼背的老太太。距离消失了，远方也消失了，美之想象无影无踪，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扫兴的了。如果王洛宾老先生在天有灵，得知子女们干了这样一件蠢事，一定会痛惜不已。所以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索性将众生向往的极乐世界一语点破：“凡愚不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在处一般”意即：凡夫愚昧之人不识自身本性，不知自身中有净土，于是想求生东方、西方，觉悟了的人住到哪儿都一样。

    有一位诗人在自己的诗中写道：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但我相信那种风雨兼程般的苦苦追寻不会一点儿收获也没有，所以就常常想，总有那么一天，我要花上足够的时间，到西藏体验一回当牧民的感觉，到云南看一看月光下的凤尾竹，到江南最美的地方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转个够，因为我相信这些地方就是“远方”的影子。

    （本文为修改稿，作为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