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打工

    东子是邻居阿婶的儿子，经常在外打工，很少回家。这次因为阿婶托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匆匆赶了回来，并小住了几天。当他知道我正在搜集打工生活的材料时，他说给我讲一讲他亲身经历的一件事。

    九八年，他说，我第一次出门打工，在一家小商场里，为一个个体小老板经营着一个小百货的柜台，月薪400。工作很辛苦，因为离住的地方远，每天五点半就得起床，吃点饭再坐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赶到商场，途中还要倒两次车。忙活一天，回到家往往就很晚了。每天最难熬的就是起床的那一刻。尤其到了冬天，去上班的时候天上还有星星。老板不经常去，卖货、提货、盘点、记帐、收款，都是我一个人干。老板的哥哥搞批发，货都从他那儿提。

    老板一开设并没有全交给我，他是慢慢慢慢一点一点交到我手里的。我只有硬着头皮去记着那些令我乏味的数字。几个月后，我的精力已熬得所剩无几了，总想躺下好好地睡上一天。于是便向老板请假。老板不准，说不能请假。我说我确实太累了，而且也有好多别的事情。说来说去老板烦了，让我第二天不用去了，他去给我盘点。因为当天正好刚给我发了工资，他后来想起来了又追到我住的地方非要把钱要回去，要押着我的钱给我盘点。我说你尽管盘，虽然我不喜欢麻麻烦烦的那一套，但帐目还是清楚的。我不可能卖了东西不记帐，也不可能偷东西出来，因为提货那头也有帐。他不听，非要把工资要回去。朋友帮我担保也不行。老板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不给他肯定没完。他说第二天一起去盘点，只要帐目和货物核对清楚就还给我。我没有耐心和他争论下去，就给了他。

    第二天盘点的时候，先核对我的帐目和货物，都对。然后核对他的帐目和我的帐目，问题出现了，他的帐上有许多货物我的帐上没有！这不可能！我记帐很仔细的，不可能漏记，也不可能提货不上帐。他的帐目都是他哥哥转给他的，我要求看他哥哥的原始发货单，他不肯。经他一对，我的帐上竟然少了十几个品种二十几件货物！很快我就明白了：我的400块钱是别想要了。提货的时候是各记各的帐，并不给我开发货单，现在想要我帐目不对还不易如反掌！我气得脑袋都大了，把帐簿一摔就走了。回来后我越想越生气，心里真的很委屈。卖命一样地给他干了几个月，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朋友也劝我，说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到了下午，老板打电话过来，说又有些货物对不上。我对着电话说：“我的帐没有错，错在你的帐上！”他要我过去，我说我不去，他便说他过来。我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承认我很窝囊，我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哭。我宁愿那400块钱不要了，也不要再见到他。当初给他干的时候称兄道弟好得象个双胞胎，转眼之间就成了冤家仇人。老板能说会道，不是到了他那儿也成了理，而且还冠冕堂皇。我浑身是嘴也说不过他。我不知道多烧了哪柱香招来了这么一尊瘟神。

    那些日子就象一场恶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一切快点过去。一个人远离家乡在外打工，多苦多累都能忍受，唯有委屈。朋友劝我回来待几天，我说那不证明我心里有鬼了吗？！

    他终于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很长时间后我还是心有余悸。后来我想了：既然自己不喜欢管理帐目这一套，就尽量离它远些。幸运的是，我后来终于找到了适合我的工作。

    乙醇2004/12/31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