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谢景熙全程就这么怔怔地站着,不曾挪动半寸。
好在灯油本就所剩无多,沉朝顏又当机立断下手够快,不到几息的功夫,袍角上的明火就被扑灭了。
沉朝顏心有馀悸,抱怨到,“你怎么回事?!”
面前的人没有声音。
她觉得奇怪,抬头看去,只见谢景熙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撑着桌案的一只手紧紧蜷握,连上面的青筋仿佛都在跟着他,不可抑制地微颤。
“你……”沉朝顏靠近,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怔得脚步微滞。
原来他方才不动,是因为被吓傻了么?
思及此,沉朝顏呲笑一声,锁着他还未清明的双眼又凑近了些,语气戏謔地问,“难道……谢寺卿怕火?”
谢景熙没有答她。
沉朝顏“嘖”了一声,似是调笑,转身去取另一盏灯,又要再试他一次。
手腕处传来一记惊痛,没等她转身,手里的烛灯落地,沉朝顏整个人也被这猛然的一拽,直拉得往前飞扑出去!
“呲——”
一声刺耳且绵长的剐擦,是案角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手里的披衫被案角掛落,她的后背抵上冷硬的楠木屏风。沉朝顏蹙眉轻呼,一只大掌沉沉扣住她的脖子,接着便是苍术和艾草的清苦气息。
手掌沁凉,紧贴在动脉上,细细密密的一层湿,似是出了汗。
力量和气势的绝对压制,让沉朝顏一时不知所措。
她浑噩间抬头,与那双黑沉如墨的瞳眸四目相对了——狠戾、疯魔、暴怒……
她怔忡,因为面前这个人,绝不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谢景熙。
面前的人似是因为这一对视清明了几分,落在她脖子上的手下移,紧紧扣住了她的肩。
“谢……”
一颗心堵在喉头,沉朝顏强自镇定,梗着最后一口气怒喝,“你放肆!”
夜风从窗口探入,将屋里的灯都吹得晃了晃。地上的灯打了个转儿,无声地熄灭了。
仿佛是幻觉,眼前那张总是温润的脸,在忽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妖魔的诡戾。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她,掐在肩上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紧。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方才在谢景熙眼中所窥见的东西,叫做杀意。
“谢景熙!”
沉朝顏厉声唤他,神情倔强,但呼吸已然微乱。
昏暗的周遭烛火摇曳,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一息、两息……
良久,那只掐在她肩上的手,终于有了松动的趋势。
谢景熙闭眼吸气,将手臂往旁边挪开一寸。
沉朝顏趁机推开他另一只手臂,矮身从这样压迫性的桎梏中逃了出来。
她脑中还是混沌一片,只下意识去捞自己落在地上的披帛。
“出去。”
又沉又冷的两个字,突兀地砸过来,像两块坚冰。
沉朝顏看着那个撑着双臂的背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经歷了方才那样莫名惊魂的一刻,竟还能凛着声音詰问到,“你方才是想……”
“出去!”
男人的声音大了几分,隐含着压抑的暴怒。
沉朝顏踉蹌逃离,回身只见那个昏灯下的身影微颤,冷硬而疏离,像一堵融于暗色的墙。
门扉的轻响仿佛时间划下的一段长长馀音。
屋里的灯火晃晃荡荡地落在他脚下,映出袍裾上被烧出零星焦黄的一隅。
饶是他如何偽装麻痹,逼迫自己忘记,过往的事情就像是袍裾上的灯油,只需一点明火,便是熯天炽地。
谢景熙行至案后坐下,沉默地看向满地的狼藉——破损的纱灯、飞落的案卷……
心里忽地坠起一丝空落,那股憎恶消弥下去,他竟然罕见地生出一丝懊悔。
沉朝顏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自己的行为似乎确实是过激了些。
见火失态,他下手难免失了分寸,掐她脖子的那一下几乎是用了全力,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痕跡……
谢景熙抬手压了压眉心,目光垂落,看见案角处沉朝顏落在那里的一只白玉簪。
那似乎是两人拉扯之时,她无意落下的。
明明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却偏要用这样一支内敛的玉簪,真是跟她一点都不像。
思绪纷乱,谢景熙烦躁地闭了闭眼,然视野一暗,那双惊惶却又强作镇定的眸子,却不合时宜地跃然脑海。
不知为何,这竟然让他想起了少年时的自己。
屋外又是几声更锣漫过,夜里似乎是下了雨,冷浸浸的空气压下来,心情也跟着阴鬱。
谢景熙揉了会儿眉心,而后缓步行至案角边,俯身拾起了那枚掉落的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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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寺卿:她打翻烛灯难道是为了……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