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吃了一个,很美味,你快点趁热吃。”她把包子也给他,怕他饿肚子会忘记方才说过的话。
他垂眸看着满手的物品,轻轻开了口,声音里有不愿低头的傲气与放不下的自尊。“我不是乞丐。”
“谁说你是乞丐”她嘟嘴生气道。“你只是钱被坏人给抢了,你以后再被抢的话,尽管到衙门来告官,我爹帮你抓坏人!”
她的童言童语让他不由得一笑,以后再被抢的话这的确很有可能发生。
“这些东西就当我向你借的。”他收下那些物资,伸手到颈后,解开束发的褐色布条,摊开折成三褶的粗布,拆下原包裹其中,一对金色小耳环当中的一只。
这对耳环是娘亲唯一留下来的遗物,就算他再穷,穷到都快活不下去了,也不曾想过要变卖,将它藏在不易被抢的地方。
“这是我最珍视的物品,你帮我保存,以后我再找你拿回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最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笑着接过。
他走到这地步还舍不得变卖耳环买食物充饥,可见它的重要性,他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如果不是下定决心不走歧路,往后又怎敢回头找她索讨?
想到他日后必会走在正道上,她圆润的小脸柔和地微笑着。
“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来跟我拿回这只耳环!”
“我会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莲依,我爹是回姚县县令,很好找的。”
“小姐—小姐—”
她话一说完,背后不远处紧跟着传来妇人的呼喊。
“奶娘,我在这儿。”她把耳环收进袖袋,回头应道。
妇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双手。
“小姐,可吓死奶娘了,奶娘才去买几捆绣线,一转眼你就跑得不见踪影,奶娘都快晕倒了!”
“奶娘,对不起,我下次会先说一声的。”
“这才乖。”奶娘慈蔼的摸摸贺莲依的细发,这才发现一旁的少年。
“小姐,你从刚刚一直待在这儿?”奶娘皱着眉问。
“对啊。”有什么好奇怪的?贺莲依双眼直瞅着奶娘。
“哎呀!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外头天气太冷了—咦?小姐,你的暖帽、手炉怎么全到了那小乞丐身上了?”
“他不是乞丐!”她生气反驳,奶娘这么说话多伤人!“这位大哥哥的钱被抢了,我借些东西给他有什么不对?”
“小姐呀,你就是心软,哪天被骗了都不知道。”
“他不会骗我。”她肯定地说,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
她有一种直觉,虽然他现在很落魄,但眼神那么清亮,她相信他不会欺骗她,答应她的事也绝对会做到!
瞧她没防心,一个劲儿的信任陌生少年,奶娘眉头拢得更紧了,低声在她耳边劝戒:“小姐,你是县令大人的掌上明珠,不要和陌生人有所牵扯,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快回去!”虽然小姐的东西在小乞丐手上,她嫌脏也就没讨回,连忙牵着小姐的手要离开。
边走雪势越大,让贺莲依不禁浑身一颤。这么冷的天,那位大哥哥今晚睡在街上,就算用小手炉取暖,恐怕也撑不到天亮。
不行,他不能被冻死!她猛然停步。
“小姐你怎么了?”
“奶娘,你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我。”她伸手。
“小姐要银子做什么?”
“都给我。”
“小姐你啊”奶娘无奈叹气。心想算了,救救小乞丐,也算是行善积阴德,就由她去了。
贺莲依小心捧着奶娘递给她的碎银来到少年面前,扳开他的一只手,将银子塞到他手里。
“用这些钱住客栈够吗?这种天气睡在外面会冷死的。”纯真的眼瞳浮着层水气,随着眨眼的动作而波动。“你不可以死,你最重要的东西还寄放在我这儿。”
他的视线从她蒙着水雾的双眼移到手里的碎银,然后缓缓收拢五指,将银子握在手心。
“我不会死,一定活着去找你。”这是他的誓言,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说的喔!”她又笑瞇了眼。“那我走了,你不能忘记,要活着,不变坏。”
“我不忘,你回去吧。”
“好,大哥哥再见。”她的一只小手被奶娘攥得牢牢的,另一只则朝着他猛摇。
小小背影在细雪中渐渐变得模糊,少年拿下头上的暖帽,粗糙手指抚过帽沿的毛边,触感滑又软,就算是天上的白云也不过如此吧?
方才,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泪水。
他半阖的眼睫有股暖意轻轻滑过,泛起浅淡亮光。
自爹娘过世之后,再无人怜惜过他,飘荡了这些年,她是唯一一个心疼过他的人。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好的心地
他的人生,原本过一天算一天,漫无目的,此时,未来的道路却清晰可见。
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女孩,他知道他将走出怎样的人生,这条路她为他指引方向,他将毫不畏惧的走下去。
把她送的东西全揣在怀里,他单手扶着墙面挣扎起身,身形微颠,却步步坚定确实—
凭借一股坚强的意念,经过十三年的奋斗磨练,他成了威震天下的镇西将军,等到边疆战事初定,他才得空回头寻访当年的女孩。
不过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
昔日的回姚县令在各地辗转易职,他重回旧地已寻无贺府踪迹,于是雇了人替他打听消息。
在等待的空档他来到康平县,拜访过去收留过他的佛寺老师父,没想到却遇见长相和她相似的女子。
他曾想开口询问,但怕被当成登徒子,最后还是没问对方姓氏为何。
他雇的人必会替他寻得小恩人下落,他这么想着,可回到京城将军府后,等待他的却非好消息,而是满面笑容带着圣旨前来的李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