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宴5

    他今日的笑有些不同。托他的福，我才知道，被人们描述得不谙世事的老神仙，原来是有虎牙的。微微有些失神，半晌后竟忘了自己如今是方帕子，想开口答话，无奈却是没有一丝声响。

    倒是那头的起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干笑两声道：“这副模样?噢，我刚刚上树时磕了脑袋，不碍事的。至于……东宸，他哪回过来不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现下怕是还在席中罢。”

    起云自是没料到堂堂神君在同一方帕子讲话。素离闻言也怔了怔，过后笑得更欢了：“是么？”说着状似无意地将我收进袖里。起云许是也瞧得愣了，支吾了两声道：“唔，神君，这帕子是……”

    “这帕子面熟，不知元君是在哪里拾得?”素离截住她的话口，“恰是我丢的那一方，多谢元君了。”

    我终究是起云从东宸那给抢来的，并不是她的帕子，素离此话一出，想必她也无话可说。我暗自欣喜，心道，不愧是老神仙，一眼便认出我来，还替我解了围。

    起云那头闷了半晌：“噢，原来是神君的帕子。”再静了片刻，那头又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神君了。”

    素离轻声“嗯”了句，作为答复，那头便再没了声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约摸距我几步远处停了下来，连带着几声轻喘。这下四周的酒气更甚，便是拿脚趾头想想也晓得，这定是那个烂醉如泥的东宸。

    果不其然，忽然眼前一阵光亮，从素离的袖口处我瞧见了那张满是胡茬的脸。

    “哟，神君这是在哪处拾得帕子?怎么小仙左看右看……都觉得……恰像是我丢的那一方?”他这一张嘴，素离满袖的清香都变做了酒臭。

    这话倒是似曾相识，素离忍俊道：“巧了。”

    东宸自是不明所以，他偏头问道：“什么？”

    “我才同起云元君说，这是本君丢的帕子。”

    东宸顿了顿，随即干笑了两声哈哈。

    “你先入座，本君先将本君的帕子安顿好，过后，还需同尔等商量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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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如何说昆仑乃是极寒之地，如今我便感觉到凉意了。虽说昆仑景色极好，银装素裹，玉彻翠琢，可若不是今日盛宴，怕是会显得冷清。加之昆仑山脉蜿蜒，所占幅域极为辽阔，而偌大一座昆仑，有生气的土地还不及十之一二。

    素离揣着我走了许长的路。他行路颇为稳当，我在袖里也丝毫不觉颠簸。行了一段下行的山路，再转了好几道弯，四周越发僻静。而后耳边传来潺潺水声，错落有致，有如珠落玉盘。待水声愈发近了些，素离才将我从袖口捻了出来。

    此处倒是奇怪，竟没有冰雪覆盖。

    我再定睛瞧了瞧，原是一片山林。

    眼前有轻雾笼罩，头顶飞流而下的瀑布便像瑶池的水般红流叠翠，澄澈清明。低头便是一处清潭，潭上立着一方晶亮的八角凉亭，掩在薄雾里，若是乍眼瞧去，俨然一座琼楼玉阁。

    不知素离是何时施的术法，待我发现时，已经变回了原样。

    “此处乃是一汪温泉，你且在此处。待宴席过后，我便叫东宸前来领你。”

    怪不得感觉不到寒意了，原是温泉。他像是还不放心般，又叮嘱道：“你可切莫行远了，此处山路崎岖，且多飞虫走兽。你尚且不识路，若是不经意，恐有危险。”

    此话说罢，他转身便像是要离去的模样，情急之下，我竟极为不敬重地喊了一句：“喂!”

    话刚出口，我便觉出不妥来，素离也果然定了定。我于是清了清嗓子：“喂……什么会有飞虫走兽?”

    这下倒是更有些无地自容了。我若是寻个话口时，反应再快些，问些“为什么昆仑有温泉”或是“为什么会有危险”之类的问题，都不会显得奇怪。如今我却问出一句便是刚出世的娃娃也晓得的常识，也不知素离会如何看我。

    他转过身，果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过后，他竟像是知晓我原本的的意思一般，安慰我道：

    “你只不出轻雾所能覆盖的范围，便无妨。至于我……今日盛宴，本有一桩大事，我需得前去同众仙家商讨，已经耽搁许久，今日是不得不说了。倒也不需太久，你在此处打个盹，便也回来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此处，总觉有些害怕，而素离这一番话，果真叫我放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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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温泉，景色与瑶池大相径庭，但若只观这水，便晓得是从瑶池流下来的。我先是去那八角凉亭歇了歇，果然打了一个盹，也不知是我睡得太浅以至于醒得太早，我醒来时，并未看见素离与东宸的身影。

    此番我又睡不着了，总该寻点事情做。可这轻雾之外的地方，我也半步不敢踏出去，至于轻雾之内的地方，倒是有件事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