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口跳的越快,身子越没力气,小姑娘眼中噙着一层水雾似的,有些微微的喘,不觉间,青葱纤指更紧攥了被衾。
青莲自后抱着她,兀自为她擦着汗珠,柔声安抚:
“...梦而已,都是假的,没事了没事了,小姐不怕,不怕啊...”
婢女一边哄着,一边甚是心疼,心里头暗骂这该死的怪病,吃了多少安神的药也不管用,可是苦了她家小姐。
小姐胆子小,自幼身子骨就弱,六年前还生了场大病,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实在是禁不起折腾,禁不起吓了。
青莲越想越挂心,此时人近在眼前,瞧着她那张小脸,怜香惜玉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小姐生的极美,肌肤像剥了壳的荔枝似的,水嫩白皙,周身上下都透着股子仙气,尤为此时一袭雪色薄衣,云鬟如绸,恍惚一眼,甚至给人一种不甚真实之感。
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偏偏身子骨不好。
颜汐也很烦。
她倚靠在婢女肩头,早没了睡意,脑子甚是清醒,奈何身子软的很,不仅烦这不大争气的身子,更烦那可怕的梦。
脑中,男人赤-裸着臂膀,模糊的画面犹在,挥之不去。
按照过往,这些,都将变作现实!
只消想想,颜汐便心肝乱颤,如何也从思绪之中走不出来。
正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小姐...”
来人是她的另一个婢女,唤名桃红。
人有些急躁,气喘吁吁,几近是跑着而来。
青莲隔着纱幔叮嘱:“远着些,小心带了凉气,过给小姐。”
桃红应声,赶紧止了脚步,旋即急着开口:
“小姐,那边...那边的人到了!”
颜汐与青莲闻言皆是一怔,显然都未料到。
桃红口中的“那边”便是京都的陆家了。
此番来人的目的正是将她接回。
这事半个月前照顾她衣食寝居的宋嬷嬷就与她说过,不过没想到,这般快人就到了。
青莲接口:“已经到竹苑了?”
桃红点头:“宋嬷嬷正迎着,去了堂厅...”
青莲嘴唇微抖了两下,眼眶渐渐泛红,万般情绪最后化作一句,愤愤地道:“她乐死了吧!”
桃红气道:“可不,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青莲继续:“苛待小姐这么多年,银子怕是早捞够了,这不,半年都不愿再等了!小姐前阵子还身子不适,她不比谁都清楚?!”
桃红:“她哪里关怀小姐的身子,巴不得马上离开这穷乡僻壤,回长安去!若是张嬷嬷还在,咱们也用不着她!”
桃红这话一出,比她年龄略大一点的青莲心微微一颤,被激起的怒气抚平几分,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身旁的小姐,缓和了语气。
“行了,别说了。”
颜汐感到了她的目光。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她并未插口。
婢女言语之中的张嬷嬷是她沈家的老嬷嬷。
六年前那场劫难之下,她身边就剩了屈指可数的四人。张嬷嬷和她的儿子阿秦就是另外两个。
十一岁那年,她生病到了江南,身边原是有张嬷嬷陪伴照顾的,但嬷嬷命苦,四年前病逝,离开了她。
彼时她不过十二岁,又生着病,青莲、桃红与阿秦和她年龄相仿,也都是孩子,久而久之钱财自然都握在了同来的宋嬷嬷手上,何况那本也是陆家的钱财。
竹苑所在之地确是半个乡下。
起因此处靠着给她医病的神医住处,穷乡僻壤虽有些夸张,但与长安钟鸣鼎食,富贵至极的陆家相比自是云泥之别。
四年来宋嬷嬷表面唱着好,暗地里苛待她为真,数番寄信回陆家说她早已痊愈也为真,被她几人知道了,也丝毫不惧。
她一介孤女,本就是寄人篱下,自然没人把她当回事。
“回吧。”
须臾寂静之后,屋中响起小姑娘软糯的声音......
“小姐...”
两名婢女目光都朝向了她...
颜汐有自己的心思。
扪心自问,眼下她也没什么闲心理会宋嬷嬷,满心满脑都是那些个梦。
那个男人——她不知他是谁,人在哪,亦不知自己是如何与他产生了瓜葛。
唯知,既然自己有如此机缘,能识破天机,就绝不能让它变作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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