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归自身,动了动四肢,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在黑暗中伸出手,却没有碰到浮黎的白衣。
江岄立时慌了神,他大声喊道:“浮黎!”
“浮黎你去哪了?!”
“浮黎!浮黎!你在哪啊?!”
声音撞到岩壁弹起巨大的回声,看来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并不算大。
江岄明知道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中不应该如此大声喊叫,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光是浮黎失踪了这一个念头,几乎就要让他崩溃。
他屏住呼吸,想要再喊一次,脚下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江岄身形东倒西歪,忙伸手抓住水潭的石壁才没有摔倒。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黑影扭动着身体在他周围走来走去或是飞来飞去,速度极快,离得极近,好几次都擦过他的耳边。
江岄扶着水潭边慢慢蹲下身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惨白,哽咽声几乎就卡在喉咙里,他伸手抱住头,眼前无尽的黑暗像是要将他的一切都吞噬掉。
浮黎不见了。
浮黎不见了。
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在幽冥时,有浮黎在身边,他几乎感觉不到失去双眼带来的麻烦,但是现在在这黑暗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又找不到浮黎,不知道浮黎是否安然无恙,他才真正感受到恐惧。
他错了,在浮黎的事情上,他一点都不坚强一点都不勇敢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他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些话都狠狠地打回了他的脸上。
他几乎不想做任何抵抗,没有什么邪祟能真的伤到他,但他现在只想知道浮黎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带着他离开这里。
眼睛无比干涩,他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没发现,水潭不知何时已经装满了酒水,而在那翻腾的水中,有一个巨大的人影溺水一般疯狂挣扎着扭动着身体。
但只是来回重复着几个动作,并且无论他看起来多么用力、多么狰狞,他既没有脱身也没有沉入谭底,且那水潭虽深,但以他的身形,只要站直身体就能化险为夷。
突然,那人影停止了挣扎,像被人一剑刺中,胸口突然裂成两半,仰着头倒入谭中。
画面戛然而止,潭水平息下来,水面慢慢降低。
江岄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停念叨着浮黎的名字,才感到周身血液又开始流动。
在这样的黑暗与恐慌中,时间流逝的极慢,仿佛过去了很久。
江岄才发现原来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可以因为思绪神伤而看淡生死,却没有达到超脱七情六欲的境地,曾经无数次濒临死亡他也没有感到如此绝望。
看来他确实不如那些神族,没有经过历劫飞升,他的心就像凡尘中的一棵树,一点风吹雨打就能令他飘零摇摆。
浮黎在哪儿?
他受伤了吗?
浮黎如果不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一想到浮黎可能会有危险,江岄的麻木的心居然疼痛起来,他捂住了胸口,强迫自己挺直僵硬的双腿站起身来。
他从腰间拔出了星辉熠熠的守约剑,从剑柄将金色琴弦绕到手指上。
而后他拨动琴弦,袅袅琴音化作光点飘散出去,触物即杀,顷刻间他四周游荡的黑影全都消失不见。
光点继续往四周扩散,每一个角落都被照的大亮。
等到琴音掌控了整个空间的统治权,再没有任何妖物能够突破结界靠近江岄身边,他从胸口掏出一颗糖果扔到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化开,似乎给了他一点力量。
他双手握住守约剑柄,神色一动,将剑插入脚下的土地。
瞬间金光四溢,整个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露出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来,下面似乎镇着什么东西。
江岄几乎按捺不住胸中的恶气,举剑劈开青石板,一阵白烟涌出,瞬间箭雨从头顶射下,被琴弦全数绞成灰烬。
白烟散去,以血画成的符咒暴露在地底。
“江岄!”这时他听到了浮黎的声音。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转过身,满是泪痕的面上露出灿烂笑来,他大声回应道:“浮黎!”
“我在这里!”
他才发现,他居然可以跟华胥一样,做个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