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险境,他哪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一想到浮黎,他胸中又涌起灼热的闷痛感。合着满心的平静安宁冲撞到一起,互相博弈,涩涩麻木。
神木的树根如一条条猛烈甩动的藤鞭,向地底深处抽去,地面被巨大的灵力撕扯出成片的光斑,如人掌心的脉络。
顷刻又被地动震的七零八落、残缺不全,一直延伸至远方。
神树在光柱中拔地而起,愈渐高大,愈渐粗壮,愈渐雄浑,一路奔向云间,直至幽冥的界壁边缘,堪堪停止。
树枝被自身的重量压弯垂落到地面,成百上千粗细不等,侧面犹如几把并排的竖琴,正面又仿佛一只巨大的鸟笼。
根如盘龙,皮若裂岩,莹莹星辉聚成一道圆弧罩在神木外周。
江岄挂在腰间的守约剑突然大动,羽穗摇晃,冰晶剑身脱硝而出,竖在半空中,金光熠熠。
江岄忙道:“回来。”
守约划了几个圈,又在江岄头顶来回飞舞,等到江岄面上似有霜寒之意时,才不情不愿的听从指令插回剑鞘。
江岄伸手拍了一下剑身,又气又笑道:“你去凑什么热闹?有你什么事啊?这可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而后他偏过头问浮黎:“都结束了?”
浮黎盯着江岄腰间一闪一闪似乎在作出回应的守约剑,目光微沉道:“嗯。”
江岄扬起笑脸道:“那我们走吧。”
玄光忙追上去道:“带我一起!”
江岄转过身,故作不解的问道:“你跟去做什么?你不是不担心华胥吗?再说了,夜神不露面,幽冥还有很多事要你帮着广陵一起处理呢。”
玄光啧了一声,咬了咬牙道:“有广陵一个人在就够了,不就是把那些人魂拿绳子捆着吊到树上去吗?不算什么大事。
“要是幽冥人手不够,我再从神族召些神兵过来,那些人又不是养来做摆设的,哪能事事都需本上神这种尊阶神族看着。”
江岄捋了捋额前的须发,从袖中取出之前在鬼市买的折扇,展开扇面抵在鼻尖,轻击两下,一派要出去游山玩水的作态,似乎根本没有半点急于救人的样子。
他轻笑道:“我又做不了主,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跟你兄长说去。”
玄光却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半天没有发出动静。江岄只以为他畏惧浮黎不敢再多言,便拉着浮黎准备直接离开。
沉默半响,玄光挑了挑眉,答非所问道:“你这扇子上的字,是帝君给你提的?”
江岄脚步一顿,疑惑道:“扇面有字?”
他买回来的时候上面只有山水画啊,难道浮黎趁他不注意在扇上写了什么?
江岄摸了摸平滑的扇面,这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玄光见江岄低着头盯着扇子不置一词,便将视线移到浮黎清冷如雪的面上,见他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一幅风雨不动的模样。
不由得冷笑一声,讽道:“兄长可真行啊,欺负江岄看不见就敢这般直白露骨,生怕旁人不明白你的心思,等他视力恢复了,怕不又是一个怂包样。”
江岄手上的扇子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去,他暗暗心惊,玄光这是真的要死啊?居然敢这么跟浮黎说话,还说浮黎怂。
果然,一道蓝光之后,江岄再也没有听到玄光的声音。
活该,江岄嘴角抽了抽。
“浮黎,你在我的扇子上写了什么啊。”
浮黎嘴唇颤了颤,言语似有初雪乍晴之意:“等我为你寻来双眼,你亲眼去看。”
江岄撇了撇嘴:“那还要很久很久很久,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好了。”
浮黎沉声道:“会好。”
江岄歪了歪头,不知道浮黎在执拗什么,有什么是现在不能告诉他的吗?不过浮黎不愿意说,他不会逼他,反正江岄早就说过,只要浮黎高兴,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好吧,那我可要快点好起来,我真想知道你写了什么,惹得玄光居然敢用直白露骨四个字来形容你。”
江岄善着扇子,开玩笑道:“嘻嘻嘻,不会是表达对我的爱慕吧。”
“那你可完蛋了,倾心于我的人递来的求亲书都堆满你的案桌了,你可不知道要排到何年何月去。”
浮黎眼眸低垂:“慎言。”语气隐隐有些不快。
广陵如透明人一般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神木,尽力收起听力不去关注旁边两位尊神的调笑。
那言笑晏晏的清隽公子手上拿着一纸折扇,扇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