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抬起头来。”
固伦仰头。
太皇太后一看之下便砰地一拍茶几:“皇帝,皇帝,原来你就只是为了这么个人!”
皇帝也不知何意,连忙转头望过去。这一看,他自己都好悬笑出来。
人还是那个人,却画了个吓死人的妆容。非但将她平素清丽尽数掩去,反倒极有市井间媒婆子的市侩和俗艳。
她怎么给自己捯饬成了这个模样儿?.
固伦远远跪着,瞧见皇帝望来的神色,便知道自己
这个妆画得成功了。
从小就在李朝的王宫里长大,她太知道后宫里都是些什么女人。既然她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其中的一员,那就没必要跟她们争奇斗艳。想要让自己的小命儿活得长远些,想要在宫里少树敌,最好的办法就得懂得伏低、示弱。
于是她从小就知道,只要去见后宫的女主子们,或者是身在高位的女官们,她一向都拣最素净的衣裳穿,还将自己的妆容使劲儿往丑里画。
反正她是爹和娘的女儿,爹爹的易容术天下第一,娘亲的丹青妙手也少有人及,于是她用这两大遗传优势给自己画个无盐妆,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瞧见太皇太后的反应,知秋也忍不住笑,凑在太皇太后耳边说:“果然李朝来的贡女比不上咱们大明的闺女,也难怪,那样的小国寡民,想要找几个眉眼齐整的也不容易。”
太皇太后又极力朝固伦看了几眼。
固伦的身份低微,于是跪着也只能远远地跪着,连到太皇太后眼前儿来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太皇太后也是低低一叹:“也就身形姿态隐约有那么几分像月月罢了,其余的,差太远了。算了,叫她回去吧。”.
固伦倏然地来,又倏然地去了,可是这一来一去之间,皇帝的情绪却已然全不一样了。
之前他整颗心都揪着,唯恐太皇太后迁怒给了她;可是此时,他却垂着头,总是想笑。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皇帝,你真是好眼光,竟然瞧上了这么个人!”
皇帝也只得一叹:“皇祖母明鉴,孙儿无非觉得她相貌气度上有那么几分肖似月月罢了。”
太皇太后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却重重地放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不尊祖制,几次三番地回绝了尚宫局的名单?”
祖制不能违,皇帝只得尽力解释:“孙儿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尚小,更想都用些心在功课和政务上。”
“可是皇嗣也是国祚,皇帝连这一点轻重都分不清楚么?”
太皇太后高高仰起头,目光越过皇帝,望向远方。
她想起当年,自己的儿子朱见深也是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跟她恳求。
儿子为了一个宫女万贞儿,不肯大婚,非要立那万贞儿为后;眼前的孙儿,又险些为了一个小小贡女而违反祖制。果然是父子,就连这要不得的痴情竟然也是一脉相传!
当年的儿子,她没能管住,叫他一辈子都只专宠那万贞儿,落下了骂名;那眼前这个孙儿,她便要必定管束住,不叫他为了一个贡女而再惹人笑谈。
太皇太后便垂下眼帘,轻声吩咐:“知秋啊,方才那个女史,打发了吧。”
在皇帝国祚大事之前,一个小小女史的性命算得什么。
皇帝大惊,连连叩头:“是孙儿不懂事,惹皇祖母不快。倒是不干那女史半点,还望皇祖母宽宏慈祥,饶过她去。”
太皇太后轻哼了一声儿:“皇上说笑了,你才是这大明天下的皇帝。万事,如何轮得到哀家一个入土半截了的人来决定?!”
皇帝忍住心痛,重重叩头下去:“皇祖母容禀,孙儿今晚……便可召女官侍寝。”
太皇太后这才正眼盯着他:“皇帝果然肯了?”
皇帝努力微笑:“这是孙儿应该做的。之前延宕,只是怕分了心去。今日既蒙皇祖母教诲,孙儿岂有不从。”.
皇帝出了清宁宫,上了步辇,便一直面如死灰。
长安瞧见了心疼,低低地劝慰:“所幸,有惊无险。万岁也放下心来吧。”
皇帝悠然抬眸:“是她自己聪慧,懂得自丑。若是她真颜而去,怕现下已经没了性命。不是朕护住了她,是她自己护住了自己罢了。”——
题外话——【下一更10月8号哈~~提前给大家祝贺国庆长假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