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老张敏忍不住高兴:如此说来,一向清清冷冷的乾清宫,终于能热闹起来了;而随之这空空荡荡的皇宫,也快要被小孩子们的身影填满,从而热闹起来了吧?
而宫城南边那些空了许多年的皇子住所,也终于要迎来真正的住客了吧?
可是当这一切都热闹起来之后,贵妃自己怕会更加孤单凄凉。她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明国祚,心甘情愿将自己独占的一切,全都拱手交出来了呀。
张敏便向贵妃重重叩首:“老奴便替皇上,替大明江山,叩谢娘娘了。”
贵妃疲惫地挥手:“去吧。本宫累了,真是好累啊……”
这些年,她得到了太多,甚至敢说是从
古至今帝妃中的第一人;可是这么多年,她却也有太多无法得到的——比如给他生一个他们两个孩子,比如能与他生死相随。
她这些年也得到了无数的赞颂,每逢年节或者生辰,大臣们写满歌功颂德之辞的奏疏便是雪片一般的而来,各地官员也给她见了不少生祠……可是这些年来,她却也可能是整个大明朝背负天下骂名最多的人,只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是个比皇上大十七岁的女人,她爱着皇上,便被认定是妖妇、是祸水。
这般想来,便觉得好累。身子累,心更累。
倒不如她跟皇上只生在平民百姓家,他不是九五之尊,她也不是帝妃,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只求晨昏相伴,生死与共。
只可惜,这命运啊,从来都由不得她自己来做主。
便是皇上,贵为天子,又哪里能左右得了上天给的这条命呢?
她躺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累了,也想就这么睡去算了,再也不用起来了。
可是皇上还在啊,她还没安排好皇上身边的人和事,若就这么躺倒睡去了,她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于是她只允许自己这么一晚好睡,明早还得早早醒来,亲自去给皇上引荐六宫女子,亲自一个个带着她们走进皇上的寝殿,将他们交给皇上。
她自己还得强颜欢笑,不叫皇上看出她难过,更不能让皇上因为怕她难过而再拒绝后宫的嫔妃。
从前她曾有多专宠,而她明日起,就得将曾经独占的那些皇宠一样一样如数地都交还回去。
所以这命啊,你瞧,早晚都是公平的;得与失,上天总归会叫它们两者旗鼓相当,不偏不倚.
贵妃连夜召司夜染进宫的事,旁人不敢知道,可是却瞒不过皇帝。
皇帝听说了,便又问了贵妃昭德宫这几日都发生了何事、见过何人。
因此前僖嫔去请安的事做得有些轰轰烈烈,在门外一跪就是一个时辰,想让人不知道都难。于是这消息便也自然落到了皇帝这儿。
皇帝听完了,坐在龙椅上思忖良久,心下已是明白了。
待得见尚仪局的女官捧着绿头牌来,再看清了是贵妃的笔迹,皇帝便闭上眼睛良久良久,心下百味杂陈。
有些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连张敏都不知道,于是他无法对人言说。
或者说,小六那孩子能知道一些,可是小六现在不在身边,他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那么眼前的事情,他又该如何对贵妃解释,他又能如何护住吉祥母子呢?
苍天明鉴,他这一生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要在贵妃和皇子之间做出选择啊!
所以他要吉祥等,他要在贵妃有生之年依旧将自己全部的爱都只留给她一个人;只有贵妃不在了,他才能因为皇子的存在而给吉祥一个妃位,以及他的宠爱。
在他设计之下,这前后的次序本来可以实现。可是眼前却怎么还是都撞在了一起来?
若贵妃当真希望他除掉吉祥,除掉那个孩子,他又该如何对她说出拒绝的话?
他这一生,除了能给贞儿一个贵妃之位,他还能给她什么?
纵为九五之尊,他不能给她皇后之位,也不能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甚至——都无法给她身后的合葬……他又如何能对她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