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就这么着,兰芽从礼部刚回来不久,还没等皇上召见呢,这秦直碧的事儿、西苑的事儿,就争先恐后地都来了。
司夜染没在,初礼犹豫着,却也怕耽误正经事,于是这便都跟兰芽说了。
初礼说完了却也反过来劝:“公子别理他们,叫他们闹去。他们那点子事儿,怎么都要紧不过您如今的身子去……”
兰芽抿了一盏茶,还是起身:“要是真任凭他们折腾下去,说不定他们真有本事把天给捅漏了。我的身子不要紧,还没到寸步难行的时候。趁着现在还能走能行,我还是先去瞧瞧吧。”
初礼便也只能叹口气,悄然嘱咐双宝好好跟着。
不是他不心疼兰公子,也不是大人走之前没嘱咐过他。可是他明白公子的性子,也更明白无论是大人还是公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子上来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没人能替,也无处可躲.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初礼这话却都落进了藏花的耳朵里去。
藏花便先了兰芽一步,抢先找见了秦直碧。
藏花是天生的杀手,最善等待时机。因秦越到来,陈桐倚和小窈便张罗着给秦越接风洗尘。陈桐倚做东,在外头定好了酒席,临到要走的时候,秦直碧却请辞,说还剩几天就是殿试,想安静地留下来温书。
这个理由没人能拒绝,秦越便笑着拍拍秦直碧肩膀:“好。白圭你好好用功,喜欢吃什么,待会儿我叫小窈给你带回来。”
院子便幽静下来。
秦直碧看了一会儿书,实在心下翻涌,便忍不住提起笔来,在纸上用细细密密的小楷,反反复复写下“兰”。
就在这时,仿佛一阵风来,门板吱呀一声。
秦直碧心情激荡,也不在乎,兀自地写。
却冷不防哗啦一声,那张纸被人夺了去!
秦直碧这才大惊之下抬头望去。
黑衣的男子,却内衬着胭脂红的中衣,竖起胭脂红的领子。眼角眉梢同样都是胭脂,却偏在左边眼角罩了一片面具。
便是面具,也是纯银打造,看上去不似普通面具厚重,反倒像是一朵簪偏了的花钿。
这般难辨男女的妖精,不是当日将他吊在青州山洞里的藏花,又是谁!
秦直碧便缓缓起身,目光染了凉。
“你,要做什么?”
藏花也没理秦直碧,兀自垂首盯着他细细密密写下的“兰”字看。秦直碧的书法优雅内敛,而又气韵灵动,显示出其人的内蕴深厚而又不乏洒脱的气概。
藏花越看便心下越别扭。
他就算眼角有兰,却也从不敢示人;而这个人却偏偏敢这么明明白白写出来,而且还是这么细细密密写满了这么一张纸!
他凭什么敢!凭什么一点都不心虚!
凭什么……敢做他藏花都不敢干的事?
就凭他,一介书生?就算再是什么连中解元、会元,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想将他吊起来就吊起来,想用鞭子抽他就用鞭子抽他!他凭什么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藏花一时心魔骤起,当着秦直碧的面,劈手便将那张写满了“兰”的纸张撕碎,然后毫不留情全都掷到秦直碧脸上去!
满是讥诮地尖声冷笑:“就凭你,也配?!”.
那些碎纸,本来柔软而没有力道,却因为被藏花加了腕力,便一颗一颗全似铁钉,钉得秦直碧面上生疼。
可是他没惊也没怕,只是淡然将那碎纸一片一片的拾起,收拢好,一粒一粒爱惜地夹入书卷中。
藏花便更是大受刺激,从书案上跳过来,一把拎住秦直碧的衣领:“你是故意的,啊?你故意折腾,故意放出消息叫她知道,你故意想让她放不下你,你故意引着她来看你!”
秦直碧静默地盯着藏花。
这个妖精还是当日的模样,一脸的嫉恨,满眼的不甘。这样看来,这一年多过来,这妖精竟然没有半点的长进。
秦直碧便轻轻一笑:“我又何必要故意引着她来?我心里知道,她迟早都会来看我。倒是二爷你,这回又是这般疾声厉色地做什么?”
秦直碧长长舒一口气
:“还要将我吊起来打么?随便。”说着一指头顶的房梁:“依我看,那根房梁够粗,能禁得起我的分量。二爷就将我吊在那上头好了。”
混蛋!
一介书生,半点自保力量都没有的书生,竟然胆敢这么挑衅他!
藏花刹那间怒火攻心,便果然伸手一把扯住秦直碧腰带,跃上房梁,想要将他吊起来!
却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秦公子可在?”
是双宝。
藏花大口大口地呼吸。
既然是双宝来了,便必定是兰芽也来了。他此时是该继续还是放下?!
秦直碧反倒更加放松,眯起眼来盯住一连挣扎的藏花:“二爷你定,我是应声,还是不应声?”
藏花狠狠盯住秦直碧,绝望地挣扎。
他不甘心就这么放了秦直碧,否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暗更会看轻他……可是他倘若不放下秦直碧来呢,那难道要让她瞧见他在做什么?
若是她瞧见了,是不是会从此蔑视于他?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地苦笑。别说她了,此时此地,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呀!
他都,比不上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