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兄长忽然就这么来了,还是叫她紧张地攥紧了指尖儿。
那十根指尖儿,根根冰凉。
兰芽便撵那两个,叫三阳出去跑远一点玩儿去,叫双宝就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叫他们两个不必拦着,便远远近近唱一首“敕勒川,阴山下”就行了。
双宝和三阳一前一后地出去,到门口都是顿了一下。
兰芽看得是又紧张,又欣慰妗。
紧张是因为,能叫那两个小孩儿停下的缘故,一定是兄长身上的气势迫人,说不定还有那张用面具遮着的脸;
欣慰则是因为,包括三阳那鲁直的在内,也都学会了用眼睛去观察,而不急着用脚去跑跬。
帐门一开,岳兰亭终于走进了兰芽的视野。
兰芽站起来,早已泪眼朦胧。
那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岳兰亭。
从前的岳兰亭,文华惊艳、武艺绝伦。白衣的男子,一杆银枪,利于湛湛青空之下。见过的人无不称赞他文武双全,乃是当世俊杰。
彼时的她,就算从小在画艺上颇有些小小名气,可是那声名却完全不能跟兄长相比。她永远都是仰望着兄长的光芒,崇拜着兄长的风采。
可是此时那个向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却是个疲惫的男子。他身上穿着白鹿皮袍,纵然行走之间依旧行云潇洒,却——已经找不见了从前的飘逸出尘。
而他的脸上,那原本俊美绝伦的脸上,却被一张狰狞的牛皮面具所覆盖。
从前那文武双全、倾城绝艳的兄长,已经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兰芽一声哽咽,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岳兰亭:“哥——”.
岳兰亭也紧紧闭住眼睛,忍住想要伸手抚摸她发辫的渴望,代之以攥紧双拳,垂下了身侧。
兄长身上的疏离再明白不过。
兰芽再紧紧地抱了兄长一下,便毅然松开手臂,退后一步,抬眼望过去。
她流着泪,声音却已平静下来:“哥终于肯来看我了。快请坐。”
岳兰亭便径直绕过兰芽,走到饭桌边坐下。目光落在吃了一半的羊肉和奶茶上,目光清浅道:“还吃得惯么?”
兰芽便笑了,故意提了提腰带:“何止吃得惯,我还吃胖了呢!”
岳兰亭挑了挑眉:“我倒意外。”
“意外什么!”兰芽乐滋滋凑过来:“我当年偷偷跟着爹来草原,就早尝过这味道了。开始也不吃,爹便瞪我,说是我自己跟着来的,就是自找苦吃来的。到这儿就这个,不吃就饿着;饿时间长了就饿死。爹说到时候他大不了帮我马革裹尸还。”
这个时候,也许说起爹爹,说起从前的过往,才能叫兄长多少放下一点心防吧?
岳兰亭便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候你说失踪就失踪了,全家找你找翻了天。差点就惊动了官府,要贴榜悬赏去找你。幸亏爹在半路发现了,叫人回来送信。”
兰芽吐了吐舌:“……哥,对不起呀。当年小妹真是太不懂事了。”
说到这里,兰芽便更说不下去。后来跟着爹从草原回到家,进了大门娘就先要动家法,说这辈子从没打过她,可是这一回非打不可。那是她第一回见娘亲发那么大的火,她便跪倒等着挨罚,结果娘的家法劈下来的时候——却是兄长奔过来伏在她身上,替她挨了那一杖……
兄长,永远是那个兼合了爹的守护、娘的慈爱的那个人。从前爹每当说过年事已高,说就怕看不见她出嫁时,她还曾没心没肺地说过,“不怕,还有哥。”
可是这一路走来,她却还是与哥越走越远。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岳兰芽,哥也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兄长……所有的一切,便是从那一夜开始。那晚之后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也再也找不见了从前的兄长。
可是她现在,却连对那一夜的恨,都守不住了。
所以哥怨她恨她,她又有何话可说?.
兰芽难过地垂下头去,岳兰亭也捉住奶茶狠狠倒入口中。
本该最最亲密无间的兄妹,这般久别重逢,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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