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袍打了个旋儿,坐在百丈禅师茶几对面:“我想跟禅师说说贵国此时国内的乱局。贵国此时称作‘战国’,禅师便也该明白,这个称谓根本是来自我华夏上国。贵国此时的情势,我国两千年前就玩儿过了!”
“战国乃是乱世,乱世却也英杰辈出,谋略更是层出不穷。因乱世群雄四起,才有我《孙子兵法》。所以若论操控乱世,乱中取胜……贵国在我华夏上国面前,对不住了,真的连徒孙辈儿都算不上。”
百丈禅师面上便又有些颤,却不能不认。
兰芽叹了口气,没喝百丈禅师给她亲手点的茶,反倒只伸手指头进去蘸了点水儿,在桌面上权当笔墨,画了三个点,连出三条线。
“乱世之谋,最基本不过合纵连横,所谓远交近攻,或者围魏救赵,或
说暗度陈仓……”兰芽点着当中一个点:“那夜倭寇围攻我哦大明南京城时,平户藩领地也遭到了陌生人的袭击。禅师不妨想想,松浦大名会以为是谁趁虚而入呢?”
百丈禅师狠狠眯起眼来。
兰芽笑:“贵国之乱,乱在诸侯纷起,倒叫贵国将军大人被架空。眼见从前自己的家臣冲来与自己争夺权力,试问将军大人如何肯心甘情愿?”
“而禅师您呢,身在天龙寺船上,虽然这艘船实际上是由松浦大名控制,可是您毕竟不是松浦大名的人,您是将军阁下的老师啊……所以您的心,怎么会当真向着松浦大名?”
兰芽说罢将桌面上的水痕抹去:“所以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松浦大名此时定然也以为是将军阁下派人趁乱偷袭了平户藩,平户藩与将军阁下之间的新仇旧恨,还有的算。”
百丈禅师咬牙:“那晚偷袭平户藩的,根本就不是将军大人的人。那晚将军大人根本就无法预料到那晚会出事!”
兰芽摊手:“可是俗人我有办法帮松浦大名相信。”她故意压低声音:“不瞒禅师,我那晚还特地嘱咐人带去不少将军家的旗号、信物,叫他们‘不小心’地散落在平户藩各处。只需我吩咐下去,那些信物的下落立时就能被找见——禅师觉得如何啊?”
“你!”百丈禅师再度拍案而起。
兰芽吐了口气:“禅师,五十比一的买卖你不想做,我再加上这一笔,您老还是决定不想做么?”.
百丈禅师将煮雪带来时,兰芽也已经与司夜染联手完成了完成了他们的“画作”。
兰芽事先吩咐叶黑,到杭州府大牢和义庄里去寻了一具身量纤侬都与煮雪相仿的女尸来。她与司夜染联手,将那尸首伪装成了煮雪。
就连煮雪进来一看之下,都惊得“啊”了一声。
兰芽叹口气:“毕竟还是假的,不敢说一定能瞒过松浦知田去。不过好在此时已是盛夏七月,带回去的难免腐烂些,谅松浦知田也没辙。”
兰芽说着瞟了百丈禅师一眼:“再说百丈禅师是倭国将军大人的老师,谅松浦大名也不敢说什么。禅师您说,是不是啊?”
百丈禅师紧咬牙关,再不见一直伪装的慈眉善目。
兰芽便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煮雪身上,亲自搀扶着煮雪走。快要下船了,她便扭头:“煮雪,花怜呢?咱们别扔下她呀,你叫她一声。”
那晚惨状,只有当事三人知道。煮雪便望住兰芽,怔怔落下泪来:“公子……花怜她,已经不在了。”
兰芽一怔:“不在了?她去哪儿了?怎么,难道说她中途变卦,从船上逃脱了?”
兰芽信花怜有这个能耐。她原本学过百戏,轻身功夫和柔软的功夫都很了得,她又机警,说不定就得了机会逃了。
煮雪便落泪摇头:“……公子,花怜她是为了救我,她——”
兰芽脚底下一滑,险些坐在甲板上。司夜染连忙上前扶住她,她才死死攥住栏杆,僵直地站稳。
此时不是细说的时候,她得忍耐。
船工搭起跳板,几人行将下船。煮雪却走着走着还是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她一把攥住兰芽的手:“公子,我可不可以——再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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