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逆风而望,在飞沙走石间立着一个身着阴阳道袍、头戴莲花冠的道士。道士精瘦,一双眼睛灼灼,手执木剑拦住喜轿的去路。
“你干什么!”
周家迎亲的登时不干了,连看热闹的百姓也颇觉不满,纷纷上前指责。
“人家好好的办喜事,哪里窜出来个杂毛老道胡说八道?到别处唬弄人去,别耽误了人家的吉日良辰!燔”
大明子民对于这些道士,心下真是又敬又厌。只因皇家笃信道教,不仅皇城里设灵济宫尊奉二徐真君,朝廷中又专设“道录司”掌管天下道士;便也有真假道士投机取巧,编造出各种灵异故事,炼制出各种神奇丹药,层层由地方官员敬献至京师,有的当着可能送到皇上手边。
皇上吃了,信了,便大加封赏。如今朝廷里各种道士封为的“国师”、“仙人”等称呼的不计其数。更有以道士身份参与朝政的,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
朝堂上的那些“国师”,百姓不敢管,这青天白日拦住大街阻挡人家婚事的,百姓们却都看不下去了。不等周家人招呼,大家便心照不宣一哄而上,将那道士推到一旁,就要拳打脚踢。
兰芽原本也不待见神棍,可是不知怎地——瞧见那道士猥琐的模样,便想起月船窠。
彼时,月船也是猥琐到让她无法直视,可是后来……
她便吸了口气,冲上前去推开众人,护在那道士身旁,扬声道:“都住手!他当街招摇不对,你们当街打人也是有罪。这便各自散去,免得官家追究!”
兰芽虽然个子小,年纪也轻,但是面对数十人毫无惧色,且气度雍容。百姓们便被震慑,纷纷停了手。
周家迎亲的人很有些不甘心,倒想仗着自家主人的身份,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神棍。这样大喜的日子,他却迎头这么胡说八道,总是晦气,几个轿夫便放下轿子,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上前理论。
却只见喜轿窗帘无声一挑,一串眼波盈盈飘出,朝着兰芽和那道士的方向瞧了瞧。
喜娘急忙回神,凑过来低声嘱咐:“新娘子可不能再露出脸来了,这不合规矩。在周大爷给您挑起盖头之前,您的容貌是不能叫任何男子瞧见的。”
新娘子仿佛轻轻笑了一声,便合上了窗帘,只道:“喜婆婆叫轿夫们不要计较了。”
喜娘便点头,心下颇赞新娘子识大体。亏前头还有人说,蓬莱来的丫头学不会咱们大明天朝的礼仪,没的小家子气;此时看来,倒是小瞧了人家。喜娘便也忍不住替周大爷欢喜,便急忙甩着帕子招呼轿夫回来,别惹事,赶路要紧。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迎亲的队伍走得没了踪影,那遮天避地的风竟然也跟着停了。
兰芽定睛一瞧,那道士一身的狼狈,头脸上都是土不说,道袍也被撕破了好几个大口子,挂在身上没了个出家人该有的样儿。
兰芽便一个不忍心,便带了那道士就近进了一家客栈。给他要了个房间洗沐,外加去给他找了个针线婆子缝补衣裳。
安顿好了,兰芽便想走,那道士却口称“贵人”,一意要下跪给兰芽磕头谢恩。
兰芽便笑问:“你之前又是何必?人家好好地办喜事,你却跳出来说人家是妖孽,这也未免太过无礼。”
那道士便一瞪眼:“贵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来?小道以为贵人搭救,便是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怎地原来贵人也以为小道是招摇撞骗才那般说的么?贵人难道没看见,那一刻天昏地暗,便是上天也在示警!”
道士们仿佛都有这么一种——不容亵渎的自尊心。谁敢半点质疑,他一准儿跟谁急。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修道得道,而有别于神棍。
对此兰芽表示理解,笑笑而过,也不争执。
总之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虽则那一刻飞沙走石,她也绝不信当真有什么妖怪成精。
她只相信道士们都有些手段,擅长些障眼法罢了。于是那飞沙走石什么的,说不定反倒更可能是眼前这道士自己鼓捣的,以增加自己的神秘感罢了。
兰芽于是便岔开话题:“道长如何称呼?道长又缘何称呼晚辈为‘贵人’?”
那道士认真回答道:“小道俗家姓李,双名梦龙。小道母亲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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