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知并没有，她就只是坐在机车上。

    棒着大面玻璃，她没发现到他的窥视，不知为何，她的一举一动莫名吸引着他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很像是在偷窥，但他又偷窥得如此正大光明！

    没过多久，他看到她又跳下小绵羊走到人龙尾端再次排队。

    他觉得非常讶异她有必要如此捡便宜吗？人龙尾端已超出骑楼外，雨丝绵绵，他可以感觉到她在细雨中缩紧脖子的模样。

    “祖恩，你在看什么？”

    随着声音，高祖恩转回视线，来人是他今晚邀约的人他的大学同学韩正。

    “没什么，只是不懂那些人为何宁愿花时时排队？咖啡的吸引力真有这么大吗？”

    韩正坐下后也看着窗外的人群。“这种促销活动是很厉害的，业者抓准消费者爱贪便宜的心态，制造排队抢买的主观印象，就会吸引到人群的目光，而一旦新闻媒体加以报导，更成为免费广告，很快就可以打响知名度。”

    斑祖恩点了点头。“所以，即使天气这么差，还是会有人愿意排队。”包括那个江千兰，她还排了第二次！

    韩正点完餐后道：“恭喜呀！斑总经理，新官上任的感觉如何？”

    “很多事都是千头万绪，我还真想有个三头六臂呢！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你考虑得如何？”今天高祖恩之所以约韩正吃饭，为的就是要挖角韩正有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领，又拥有业务专长，他希望能挖得动韩正为升威效力。

    “我知道，你是想拥有自己的班底，不过我这么年轻，又是你的同学，我一去就做业务经理，你不怕引起那些老臣的抗议吗？”

    “你的脸皮这么厚，还会担心别人抗议吗？”高祖恩笑道：“只要你有本事做出业绩，我就会让你一直升官。”

    “我是怕你难做人，你要是没顾忌，我还怕什么？”韩正一挑眉，流露出潇洒的风采。

    “这么说，你是同意罗？”高祖恩的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外，只见江千兰还在队伍之中。

    “看在我们是好兄弟的分上，我当然会挺你，只是淑女会答应我去上班吗？”

    耳里听着韩正的话语，高祖恩不动声色的拉回视线，笑说：“我有跟她提过，她说只要你能替公司赚钱，让她的年终奖金多领一点，她完全没意见。”

    “是吗？”韩正的笑意似乎有股意味深长的感觉。

    “我劝你，你别老是去逗淑女，她那人一向喜欢公事公办。”

    “我哪有逗她？是她一看到我，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她对我和对你，怎么差这么多？”韩正笑着抗议。

    “你最好收起你那花孔雀的德行，淑女不喜欢男人太过轻浮，你也别对升威的女同事油嘴滑舌，万一她们为你吵到争风吃醋的地步，到时我可是不会饶你的。”

    斑祖恩淡淡警告。

    韩正什么都好，就是太习惯甜言蜜语，把女人的心魂全给勾了去。

    “我就是靠这张嘴吃饭的，加上每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我不这样奉承阿谀，拿得到业绩吗？”韩正发现高祖恩的眼神又飘向窗外。“祖恩呀！外头是有美女吗？不然你干嘛一直看外面？好歹也分我看一下。”

    斑祖恩面露尴尬神色。“哪有什么美女！我只是对那些排队的人感到好奇罢了。”

    “不然你也去排排看，看咖啡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不了。”高祖恩摇头，把心思转回正题。“我觉得我们公司闲置的厂区太大，我想要规划一部分的土地来进行资产活化，想办法变更地目然后趁这波房地产热潮，争取建商来合作，你觉得如何？”

    两个好同学继续聊天，只是谈的并非闲事务，而是对升威的经营理念及未来规划的看法。

    斑祖恩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人马并不是父亲的老臣有什么不好，只是他们观念既迂腐、又老旧，他得加快改革脚步，才能让企业因应时代的变动，而有更强的未来。

    他看着江千兰又买了一杯咖啡，然后又坐回她的小绵羊机车上，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没隔多久，她又两手空空的走回排队人龙的尾端。

    没想到她居然是个那么爱贪便宜的女人，宁愿花这么多时间来排队买咖啡？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热切的和韩正聊天，直到韩正有事离开，他仍坐在位置上，看着雨势愈来愈大，外头的人潮也愈来愈少。

    这已经是她买的第四杯咖啡了吧？忍不住苞她耗上，他又喊来服务生再点了一杯咖啡，再度摊开手上的商业周刊。

    直到江千兰买了第七杯咖啡，时间已是九点半，高祖恩终于忍不住结帐起身。

    暗黑的夜，骑楼的店家开始准备打烊，空间陷入一种沉闷中；高祖恩大步来到那辆破旧的小绵羊旁，等着江千兰的来到。

    ***

    当江千兰看到那个站在小绵羊旁边的男人时，人顿时石化，双脚就这么钉在原地，无法再前进一步。

    “你这么爱喝咖啡，不惜排队好几个小时，也要贪这种便宜吗？”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要如何面对这个有如遥远天神般的男人，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朱。”她连忙侧身，让自己专注看着眼前充满阳光笑脸的小朱，而忽略背后那个会让她手足无措的总经理。

    “兰花，今天真是谢谢你，天气不好，还让你淋雨。”小朱贴心的递上一条毛巾。“干净的。”

    江千兰接过毛巾，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骑楼边的柱子旁，有意拉远与高祖恩的距离。“别客气，我才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不过天气不好，来排队的人变少了。”

    她一手按压在腹部，感觉全身冒出了冷汗，还有一种欲呕的恶心感。

    小朱也跟着江千兰移动。“是呀！今晚我可是动用了五个人来排队，一定要营造出排队的人潮，让消费者的热情，一举打响我们的知名度。”边说边挥舞着双手，十足喜感。

    “我知道，其实我们互相都看到彼此了，只是不敢打招呼，只能用眼神传递，就怕被其他顾客给识破。”江千兰笑说着，只是她的心仍很慌乱是她太多疑吗？为何她会觉得背后好像就要烧灼起来？

    小朱是这间连锁咖啡厅的干部，任职于总公司，属于人力资源部门，专门负责门市员工的调派及工读生的支援。

    “幸好大家都训练有素，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喏，这是你今天的工资，一小时一百元，你今天做了三个半小时，总共三百五十元。”小朱递出手中的信封袋。

    “这么快呀！我还以为要等到月底才能拿到钱”江千兰接过信封袋，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不能因为背后高祖恩那双带电的眼眸，而有任何闪神的行为发生。

    “今天的只是小钱，要你们等到月底，我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以临时费用支付，到时你再记得找张发票给我报帐。”

    “你不怕我拿了钱后跑掉吗？”江千兰笑着将钱收入包包里，强忍住身体的不适。

    “才三百五，要跑你也等拿到三十五万再跑吧！”

    “谢谢你啦！以后有任何代班机会，一定要通知我喔！”江千兰尽量压低音量她距离高祖恩够远，相信他应该听不到。

    “没问题，不过你的债务不是都已还清了吗？怎么还需要这么拼命赚钱？”

    “这有空我们再聊，你不是还要拿钱给其他人吗？”江千兰笑着提醒小朱。

    “对喔！那我再打电话约你。”小朱举步要走时，却被江千兰急着拦下。

    “小朱，这么多咖啡要怎么办？”

    “这个绝不能再回收，你不是把它倒掉，就是请你的室友喝，我走了。”小朱挥挥手，赶忙去找其他的工读生。

    “倒掉？这样太浪费了啦！”江千兰咕哝着，才转过身，就被近在咫尺的高祖恩给吓了一大跳。

    斑祖恩眼微眯，看着江千兰受到惊吓的模样，当她往前走时，他也不动声色来到她背后，站在骑楼柱子另一边，假装面对车水马龙的马路，实则拉长耳朵将她和那男人的对话全都听进去。

    她跟那男人说话时显得轻松自在而愉快，原来她并不是在抢便宜，而是为了赚取一小时一百元的工资，这才让他感到满心的讶异。

    “总总经理。”他靠得太近，让她不仅脑袋变得一片混乱，甚至还有了晕眩感。

    斑祖恩的下鄂紧绷，仅仅犹豫了一秒，就脱口质问：“你排队买咖啡就是为了要假装成顾客？”

    “总经理，你小声一点！”她一脸紧张的摇着头虽然人潮已散去大半，但这话还是不能被人听见！

    斑祖恩完全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这跟他原先想像的落差甚大，这女人是用这种方式打零工吗？“你跟我来！”微蹙起眉，平常高挂在唇边的笑意已被弯下的唇角给取代。

    他往前迈开步伐时，她还愣在当场，心里仍在纳闷，以为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见她没动，他再次开口“江千兰，我叫你跟我来。”

    这回她听清楚了，用力按压着肚子，默默跟在他身后。

    要是在以前，他这样跟她说话，她一定会兴奋得大叫，眼里闪烁着缤纷的花朵；可是这会儿，她却感到毛骨悚然，就怕自己打工这事会被他怪罪。

    两人都淋着雨，他来到路边的停车格。“上车。”率先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对于高祖恩的话，她都要再三理解，就怕自己会错意。

    此刻，副驾驶座的车窗被打开，她听见他沙哑的嗓音。“我叫你上车，你是听不懂吗？”

    “哦！”她绷紧神经，这才坐上他的车，一上车便开口说明“总经理，我有骑车。”语气微弱的提醒。

    就在这一瞬间，她想通了许多事，脑袋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是个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就算她欣赏他，也是纯粹的崇拜，她干嘛让自己这么穷紧张，好像她多没用似的。

    反正在他的面前，她又不是头一次出糗，他对她的印象已经极坏，也不差今天这种状况！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打工被抓到也只能算她的运气太背了。

    这一个月以来，她已渐渐认知，若要继续待在升威，就必须习惯这个如天神般的男人，否则她就只能早早滚离升威。

    她不想离开升威，毕竟很难再找到像温淑女这么好的上司，加上公司的福利制度健全，年底还有固定两个月的年终奖金。

    这是个美好的大家庭，若真要说有问题，那问题就是出在她自己！

    她强迫自己每天一大早都要向他道早安，每天下班也要对着他说再见，她从一开始的四肢僵硬，几乎发不出声，到今天她已能自在的扯动笑脸。

    她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不用再闪避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他在走道间、茶水间碰头了。

    努力练了许久的般若波罗密心经，她得展现出具体成效，她不能动不动就结巴，她只要忽视他那张俊帅的脸，把他当成是隔壁的老王，她相信自己可以谈笑风生的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