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都对得起自己的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不断想着,如果我当时追求了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他眼中的痛苦紮痛了她的心,她必须很费力才能开得了口“所以?”
“我不想再后悔了,瑾彤。”他望着她“如果就这么让你走,我一定会后悔。”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不不不,她一定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说的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轻咳了两声“我并没有要走啊,还会在这再待一会儿,确定你退烧再走”
“我不是说现在。”
“呃,我也没打算辞职”那些繁杂的公事她好不容易才上手,就这么走人多不划算?
“我也不是在说公事。”
“那是在说什么?”她迷惑的望着他。
“是你的心。”他给了她答案“如果让你的心离开了,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骗人”她想也未想“你爱的明明是崔小姐,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心?”
“这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他轻叹“我喜欢的不是妏蔷吗?为什么她才去世三个月,就有另一个人偷偷搬进我心底了?我不懂,明明没有忘记妏蔷,为何却开始逐渐在乎另一个人甚于在乎她?这样的我,和我大哥又有什么分别?”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他的剖白,崔妏蔷心中猛地一阵激荡,像有无数光芒炸得她脑袋一片空白。
“那不一样吧。”她困难的开口,其实也搞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对崔小姐又没有责任。”
“是啊,但我的心却过不了那道门槛。”他吁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对你说这些,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厘清些后再做决定,但当听到你下午说的那番话后,我就晓得自己若继续逃避,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怔怔瞧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瑾彤,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你愿不愿意给我一点时间?”
她觉得自己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了,只能虚弱的问道:“什么时间”
“我爱了崔妏蔷这么多年,无法保证要多久才能完全忘记她,你愿意等她从我心里彻底搬出后,再给你一份完整的爱吗?”
尽管先前便隐约猜到他想表达的,但她乍闻之下仍震惊万分。
这男人真的是三个多月前没好气的要她别用失忆吸引他注意的那个人?
他先是爱上过去的崔妏蔷,接着又喜欢上现在的叶瑾彤,她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他喜欢的确实是她的灵魂,而非那具皮囊。
只是她总还有些疑虑。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只是因为发现了我有和崔小姐有相同的兴趣,才对我产生兴趣的?”
“怎么可能?”他淡淡一笑,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起初我确实因为发现你和她有几分相似才注意到你,甚至还怀疑过你是不是特意模仿她,要不我怎么老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当然我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你又不认识她,只是难免会有那种感觉。不过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了,如果是妏蔷,被绑架不可能冷静勇敢的脱身”
“哪里冷静勇敢了?那天要不是你即时出现,我还真不知会变得怎么样。”说起来还是得感激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多少人能做到像你这样。”毕竟身体还很虚弱,韦佑书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觉累了,慢慢躺回床上。
“好了,你先多休息,别再说话。”见他面露疲惫,她忙道。
崔妏蔷低下头,见自己再度披他紧握的手,感觉心跳又失序了。
她知道他的为人,也相信他刚才对她说的那些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虚伪。
可是她还藏着很多秘密没告诉他,不确定他是否能接受
“所以瑾彤,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答案。”韦佑书盯着她,心中难得忐忑“你愿意等我吗?”
“我”其实根本没有愿不愿意的问题,因为两个女人都是她呀!她花了好些时间将思绪整理一番,最后才下定决心的开口“你肯对我说这些,我很开心了,当然不会不愿意,不过有些其他事,可能有必要先告知你。”
“什么事?”韦佑书略蹙了眉。
不知怎地,她的表情让他有些担心。
“这事可说来话长,还真不知该从何讲起。”崔妏蔷轻轻苦笑“这样吧,你现在生病,我也不想说这些事让你烦心。你这几天好好休养,等感冒好了。我们再来讨论,如果到时你听了我告诉你的事,觉得无所谓,还肯和我在一起的话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秘密是你曾经未婚怀孕、有私生子、私生女之类,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并不介意。”
“当然不是了。”她被他逗笑,心底多少觉得轻松了些。
“真不能现在说?”其实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不管什么时间地点,他都愿意听的。
她摇头“我不想害你病得更厉害,还是等你身体完全康复再说。”
“你这是标准的吊人胃口。”
“我是在变相鼓励你快点康复好不好?”
“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感冒又不是他想立刻好就能好的。
“那你就多吃多睡多休息,让身体保持良好状态。”
“听起来像是在养猪。”某人不大满意的咕哝,难得展露孩子气的一面。
“哎呀,被你发现了呢”
“你呀”他轻轻一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轻轻洒落在老旧公寓的小小客厅里。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裙的身影跪坐在磁砖地板上,原本乾净整洁的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用品。
崔妏蔷将一头长发盘在头上,月鲨鱼夹随意夹着,专心低头做劳作。
她身旁搁了两个草莓篮,里头放着她这阵子以来做的各种皂。
而她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处理那些已熟成的皂。
脱模切块后,还必须放上四至八周时间等待熟成,避免皂体太软以及硷度太高的问题。
这是由于手工皂是细致且敏感的东西,极容易因天候、温度、湿度的改变而延长或缩短熟成期;再者虽然一般说来说当皂熟成就可以使用,但一块手工皂的洗感也会随着时间改变,通常头几个月都会稍微差一点。
因此她特地多晾了一阵子的皂,直到今天才准备把两三个月前做好的皂一一包好收存起来。
不过手工皂需要通风,所以她只是将纸张裁成适当大小,简单的包了四边,并在上头注记日期名称。
而当她将第一篮的皂都包好,把空篮挪开,正准备处理第二篮皂时,乍见一批切成七八块、样貌丑丑的马赛皂,心绪突然远扬。
她还记得,这批马赛皂是她参加了“崔妏蔷”的丧礼之后几天,在心情很沮丧的情况下打的,里面还混了几滴眼泪。
没想到那时韦佑书却忽然跑来,尽管和他聊过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但这批马赛皂却也因此打到overtrace(注),最后只能慌乱狼狈的入膜,做出这条很丑的皂。
崔妏蔷拿起一块马赛皂,轻抚着上头不平整的纹路。
若以她过去追求完美的性格,早就把这类失败的皂切碎了混入另锅皂液中重制了,但这批皂,她舍不得。
又摸了好一会儿那块丑丑的皂后,她才拿尺量下它的三围,为它裁剪大小合适的纸张包装。
没想到才包了两块,门铃却突然响起。
会是谁呢?她疑惑的将东西都先搁在地上,前去应门。
“韦经理?”她惊讶的脱口“你感冒好了?”
她还叫他韦经理?韦佑书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托你的福,别人都要病半个月,我一星期就好了。”他淡声道。
看来他还在记恨她当时在医院里卖关子,崔妏蔷感到好笑。
听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哑,不过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
但她仍不太放心,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确定温度正常,才略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收回手,抬头却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摸他额头的举动未免太自然了点,不觉“啊”的一声,后退了两步。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他都这么问了,她还能说不吗?
尽管表现得一副勉强模样,可她心底是高兴的。
因为他确实在乎她,才会病一好就匆匆跑来。
“请进吧。”崔妏蔷退了两步“不过我正在整理手工皂,所以客厅有点乱,你随便坐,我去泡茶。”
“无妨,你慢慢来。”
韦佑书慢慢走进客厅,将带来的东西顺手搁在桌上。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她家,感觉又比上次更明亮温暖了几分,虽然还是老旧得令他想皱眉。
韦佑书走至显然是刚她工作之处,弯腰自皂篮里拾起一块颜色很眼熟,却长得奇丑无比的皂。
这就是那天他来找她时,她手边正在做的皂吧?
想起那天她发现手上正在打的皂打过头唉唉叫的模样,他不觉微笑。
然而当他再捡起另外一块已包好的皂时,那抹笑顿时凝冻在唇角。
那包装方式以及上头娟秀的字迹他太熟悉了。
因为他家里正好就有一块放了两年多却始终舍不得用的手工皂。那是他家唯一留存至今,妏蔷送他的东西——虽然那块皂根本可说是他硬拗来的。
而这两块皂的包装及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注:皂液需经皂化反应才能变成固态的皂体,因此一般会不断搅拌皂液至浓稠状(trace)后,再将皂液灌入模型中,等待冷却变硬。若未达trace状态便将皂液入模,可能会使皂化反应不完全,无法成皂;反之若搅拌超过变成overtrace,则会因皂液已变成固态,直接在锅子里凝结成块倒不出来,即便弄碎了另置入模中,形状也会极不平整,且皂体出模切块后,更会在表面看到许多小洞,影响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