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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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大门进去，并没有人发现他。晓华偷偷往门房看，也没有看见张伯在里面，晓华悄悄舒了一口气，独自走了进去。今天家里好安静，四周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再走出来管着他啦，晓华觉得好开心！

    第二天，晓华仍然没见母亲和刘嬷嬷在他跟前唠唠叨叨的，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马上想出去玩儿。他先悄悄地溜到门房边，从门房的窗户望进去，张伯仍然没有坐在里面。晓华从墙角边走出来，一蹦一跳的跑出去玩儿。

    大雾淹没了村庄，淹没了田野，河面上的雾气还在一团团的像炊烟似的升腾。雾气越发浓重了，周围的树木山庄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好似琼楼仙阁。到处灰茫茫的，远处的山影朦朦胧胧。一阵微风吹来，白纱般的雾轻轻的飘动着，缓缓地流动着。雾还在不断的增加着，袅袅上升的雾气最终汇成了一片厚厚的雾海。浓浓的雾，绵延在天边，仿佛和天相接，形成一道漫无边际的白色幕墙。

    晓华又听见天空中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隐隐的仍然好似梅儿的声音在喊：“少爷！好像是飞机呢！快趴下！”

    晓华看见天空又有黑点落下，赶紧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晓华抬起头见周围依旧很平静，他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晓华似乎想起这两天没去学堂了，他很想那些小伙伴们。晓华想着，又向学堂走去。他略一停顿，想到‘万一先生在呢？不是又得喊我进去读书了么？我偷偷的溜到学堂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呢！’

    他想着，一蹦一跳的向学堂跑去。到了学堂门口，他仍然先偷偷的向里面窥视着。学堂里也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太好了，他笑眯眯的想着：‘先生一定回老家去了吧！学堂也放了假，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玩儿了。’

    4

    晓华就这样每天都跑出去玩儿，每天都能听见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声音。每天都在浓雾弥漫中听见梅儿的声音在喊：“少爷！好像是飞机呢！快趴下！”晓华每次都迅速的趴在地上，当他觉得一切恢复平静后，又蹦着跳着到处去玩儿，无拘无束，自自在在的。

    但是他渐渐的、渐渐的想念起妹妹来，‘妹妹到哪儿去了呢？如果能将妹妹喊出来和我一起玩儿该多好啊！’于是，他又四处寻找妹妹。

    花园里、书房里、走廊上，到处都找不着妹妹。乳白色的雾气，是那样的深，那样的浓，汹涌着，翻滚着，笼罩着整个宅院。晓华每次都躲在墙角边，感觉到四处无人，才偷偷溜出来。他想趁着没人发觉，悄悄将妹妹喊出去玩儿。好在四周一片浓雾弥漫，他只听见声响，并没有看见别人，他想大人们也不会看见他的。但是妹妹究竟在哪儿呢？

    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又迅速的躲在一个角落里，一身不吭的呆着。他觉得大人们走过去了，才伸出小脑袋来瞧一瞧，看见仍然四处无人，又跑了出来，朝着妹妹的屋子走去。妹妹也不在屋子里，‘她会去哪儿呢？’

    他时而听见家里有脚步声传来，但是却没有看见家里的人，爹、娘、妹妹，甚至连家人都没有看见。雾气笼罩下，总是朦朦胧胧的。他感到害怕了，一有响动，就躲在一个角落里，悄悄的向外面张望，发现没有异样，才走出来去找妹妹。

    晓华闷闷的沿着蜿蜒的碎石子路走着，快到花园时，透过飘飘忽忽的雾气，晓华看见一个穿着红格子连衣裙，梳着马尾辫，背着一个小红书包的女孩儿正站在走廊上，看着走廊外面的花儿。看那身形，就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晓华喊，女孩没有发觉，晓华又走到跟前喊：“蓉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女孩回过头来，笑眯眯的说：“我们刚到。”

    晓华说：“你跟着娘玩得很高兴吧？外婆好吗？”

    女孩点点头说：“外婆很好啊！”晓华说：“你的裙子真好看，娘又给你做新衣服了？”

    女孩高兴的在原地旋转着裙子：“这是我妈妈才给我做的！”又扬起小脸问道：“小哥哥！我怎么刚才进屋时没有看见你？”

    晓华走到她的跟前，悄悄在他耳边说：“我刚才偷偷跑出去玩儿啦！你别告诉去！”

    女孩儿问道：“外面好玩儿吗？”

    晓华说：“好玩儿啊，我带你出去玩儿好吗？”女孩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西花厅里，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睡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妈！兰心不见了。”

    老太太慢慢的睁开眼：“都到自己家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乡下不比城里，没什么车子，随她玩儿去吧！”

    晓华拉着女孩的手在老宅附近碉埂边转悠，棉田里呈现出一片深紫的颜色，棉桃儿齐刷刷咧开嘴儿，吐出一团团雪白的棉絮，随风一抖一抖的，像在点头欢迎人。小麦黄澄澄金灿灿的，长势格外好，麦穗都像小姑娘的辫子，压弯了麦秆的腰。

    女孩说：“这儿好宽敞啊！空气的确比在家里清新多了。”

    小华说：“如果没有雾气，会看的更远，更清晰。”

    “没事儿啊！我不觉得有什么雾气，看的很清楚啊！”女孩朝他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儿。

    5

    “妈！该吃饭了，兰心怎么还不回来。”老宅子里，中年妇人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望望外面说。正说着，女孩儿从外面跑进来：“外婆，妈妈，我回来了。”

    外婆慈爱的笑着：“这儿好玩吗？别到处乱跑啊，小心找不回来了。”

    “没事儿，有一个小哥哥带着我呢！”女孩儿说，

    “小哥哥，什么样的小哥哥？”外婆问道，

    “就是一个小哥哥嘛！”女孩儿当时年纪也不大，说不到很清楚，好在外婆也没在多问。

    晓华再看到妹妹时，远远看见妹妹正牵在一个老婆婆手里。‘那个老婆婆是谁？’晓华闷闷的想，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悄悄地观察着，‘妹妹怎么会在别人手里呢？我娘呢？娘不是一直带着妹妹的吗？’

    晓华见老婆婆牵着妹妹的手边说边讲，妹妹只在东瞧瞧西望望，仿佛在找着什么。老婆婆显出疲惫的神情，俯身对妹妹交代了几句话儿，就往花园去了。晓华就转出来，向妹妹招手，妹妹马上向他跑来。

    晓华说：“我们到后院去玩儿好吗？”

    “好啊！”妹妹爽快的回答，晓华带着妹妹向老宅深处走去。

    庭院里，老太太坐在柳荫下，望着池子出神。中年妇人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走过来：“妈！您吃一片西瓜，兰心怎么又没看见了。”

    老太太缓缓地抬起头来，有些答非所问的说：“我刚才似乎看见我哥哥啦！哎！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呐。”

    “妈，您又在回忆往事呢？”妇人问道，

    老太太点点头：“一闭上眼，我就能看见他，特别是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他在我跟前晃，可他总是躲躲闪闪的。”

    “妈，您别总是想着那些旧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老的身体也一直不太好，要好好保重自己。”妇人坐在老太太的身边说。

    “哎！怎能不想呢？我当时跟着娘到外婆家后，就听说b镇遭了空袭，娘听到这个消息后，拼命要回来。舅舅拗不过他，陪她回来之后，也只是在田埂上找到了爹和两个家人的尸体，一直也没找到哥哥。”

    “说不定舅舅还活着呢，被那个好心人收养了。”妇人说道。

    老太太说：“我哥哥不可能活着，我感觉到这几天跟着兰心玩儿的那个‘小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应该是兰心的舅姥爷。因为他的魂魄没有归位，魂魄始终停留在飞机轰炸的那一天。这么多年了，我总想着回来叶落归根，能和他早点团圆。一天我走了，你们不要哭，大门大开着，让我和他一起走，他要来接我的。”

    妇人含泪答应着：“妈！我知道了。您休息吧，别说了。”

    老太太说：“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到厢房歇一会儿去。”妇人搀扶着老太太向屋里走去。

    附近碉埂边，兰心跟着这个小哥哥在捉迷藏。

    “哥哥，咱们躲了半天，怎么没人来找我们呢？”

    “嘘！”晓华用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听！有飞机来，妹妹快趴下。”晓华说着，带着兰心趴在田埂上。

    好一会儿，兰效起头来，在晓华身边小声说：“哥哥！没事儿了吧？”晓华抬头看时，乳白色的雾，一团一团地溢出，缓缓地漫上山坡，散成一片轻柔的薄纱，飘飘忽忽地笼罩着整个山村。

    晓华说：“现在雾大，看不清楚，等一会儿咱们再回去，别迷了路。”

    兰心笑笑说：“不要紧，我看的很清楚！我带你回去。”

    刚走到门口，晓华看见一个穿着黄段子暗花旗袍，脑后挽着一个发髻的女人走了进去，晓华眼睛一亮，赶紧跑进去：“娘！娘！您回来了！”

    晓华走进屋里，又没有看见母亲了。他径直穿过一条雕梁画栋的长廊，走进一处小院落。来到了厢房门口，看见蓉妹妹依旧穿着水红色的绸衣绸裤正坐在床上，笑眯眯的望着他。

    晓华迎上去，连忙用手拉着妹妹的手，说：“蓉妹妹，快起来陪我玩儿去吧！”

    蓉妹妹立即站起身来，笑道：“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小华说：“我找了你一整天，你原来躲在这儿啊！我们玩儿去吧！”

    晓华牵着妹妹的手，走了出去、、、、、、、

    兰心走进屋里，看见外婆躺在床上，妈妈跪在外婆的床面前。就挨着妈妈也跪在外婆的床面前，听见妈妈说：“娘！您总算是叶落归根了，我一定按照您老的心愿，给舅爷爷立一个‘衣冠冢’，让他老人家得以安息。兰心，给你外婆磕头。”

    我当时只是糊里糊涂谍着母亲的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按照母亲的吩咐给外婆磕头，我正把头深深地磕下去时，却看见外面庭院里。刚才和我玩儿的小哥哥牵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儿正向我挥手呢！我对母亲说：“妈妈，陪我玩儿的小哥哥和另外一个妹妹走了。”

    母亲舒了一口气说：“让他们走吧！”、、、、、、、

    后记

    我和母亲回城时，笼罩在老宅的雾气逐渐的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