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刚才听到的绝对是有人敲门的声音。敲了三下,和前几次一样,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我以飞快的速度打开门,可是仍然和前几次一样,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有一次我追出了门,一直追出了大院。那天晚上是满月,外面的一切朦胧可辨。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院门左边的那棵枯树,在深夜的轻风中伫立,让我呆呆地想了好久好久。
到底是谁在敲我的门?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心爱的岩,也在一次车祸中永远告别了我。还有谁会在这样的深夜里来到如此荒僻的野外敲我的门呢?两公里以外有一个大型军工厂。在这个大山沟里,这个有着数千人的工厂一直充满着神秘的色彩。我的女人岩,就是这家工厂里的女孩。其实,岩未必就是我的人,她在和我相处的时候,还有一个我所不认识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想认识他。我远离城市,离群索居,在这个大山沟里已经生活好几年,已经不习惯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我院门左边的那棵老枯树,就是我唯一的伴侣。它可以证明我的一切。
我总是在深夜很晚才睡去。这时候别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听到那令人不可思议的敲门声。那些在白天不能暴露出来或者无法表现出来的一切丑恶的和美好的东西,都暴露无遗表现无遗。有时我干脆就坐在江边,看那些从工厂里走出来散步的男男女女。他们总是爱往暗处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搂搂抱抱。从那个工厂里走出来的女人们都很漂亮,据说外面的人到了这个工厂都夸这里的女人水灵,说这里的男人有福气。有些不本分的姑娘耐不住山沟里的寂寞,跑到南方去没有几年,就挣了几万甚至几十万回来。
我是在广州的一家夜总会里认识岩的。不过那一次我不是去找岩,而是去找我的一个相好,想用金钱最后再买她一次,从此别无牵挂地告别那个人欲横流的花花世界。可是我去晚了,我以前的相好已经被别的买主包了,她坐在一个广东佬的怀里,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这时老板让岩来陪我,岩便顺从地坐在了我的身边。我看她比我的那个相好还要迷人,就把她拥入了包间。我说我是花钱买笑的,把岩推到了沙发上,就要解她的衣服。岩吓坏了,从沙发上跳起来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了她。我冷笑着问她,你不是到这里来挣钱的吗?她点了点头,但是她说她没有想到要卖身,她只是陪客人跳舞、聊天,绝对不愿意干那种事。不干那种事能挣大钱吗?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钞票,对她说:今天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你服务周到,让我满意就行。岩恼了,说我污辱了她,说她宁愿死也不干那种娼妓的行当。她是我在那家夜总会里遇到的唯一让我钦佩的女孩,我当即叫来老板,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条件只有一个:把岩带走。
岩问我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我说只要你愿意,随便什么地方。岩说,那就让我回自己的单位吧。于是我给她买了车票,又硬塞给她一笔钱,把她送走了。在站台上,岩哭了,问我为什么要帮她。我说不是我帮你,是你自己帮了自己。她说我是个好人,我说我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火车要开动的时候,岩给了我一个详细的地址,让我以后去找她。
当我在大山沟里好不容易找到岩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们相对无言,恍如隔世一般。看着她那欠疚的样,我无所谓地告诉她自己生活很好,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散散心,写我早已构思好的书。这大山沟倒是不错,我想在这里租一个房子,住上两三年。岩说,这大山沟有什么好的,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我看出了岩的紧张和担心,固执地说,我找的就是这个大山沟。
有一次岩也是在深夜里来敲我的门,那天岩遍体鳞伤。她向我哭诉自己男人的暴戾无道,工作不顺心就回家砸东西,打牌输了钱还要打老婆。她以前从来没有向我讲她男人的事,我知道她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女人,总想给外人一个夫妻和好,家庭幸福的印象。那天晚上岩就留在我的房子里,不过我没有碰她。
这几天深夜里的敲门声使我想起了岩。除了岩,在这个大山沟里我没有认识的人。就连岩的丈夫我都没有见过,更谈不上认识。可是,岩在那天深夜到我这里来过之后,没有多久就和她的丈夫离婚了。岩死于一场车祸,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从此除了房东每隔半年从省城回来和我结一次房钱,就再没有人进过我的门。深夜敲门的是谁呢?
院门外的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树,是柳树。这天早晨,我惊讶地发现,这棵枯死多年的柳树又复活了。柳树的复活令我一下子想到了岩,因为岩说过,这棵树没有死,只是太孤独了太寂寞了。我当时觉得岩似乎在说我,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岩说对了,这棵老树真的没死。我的岩,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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