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拒绝崇拜

    ——造神游戏代后记

    想不到蹉跎一年，这本小册子竟然真的要和读者见面了，此时此刻，我原以为自己会有的种种兴奋与欣慰都被一种渐渐滋生的沉重感掩盖了。我不敢称言自己是一个严谨认真终日谦谦至于夕惕若的君子，但我却可以称言自己是一个认真的人，我想很多认真的人面对这本小册子中并不轻松的主题都会生出与我此时相类似的沉重感吧？

    可是，沉重感并不总是意味着责任感，有时候它也可能是出于瞻前顾后的重重顾虑。尽管十个月前我在前言中信心百倍地表白自己的勇气，可是十个月后的今天，当这本小册子果真要与读者见面的时候，我的忐忑之情还是雨后春笋般地悄然袭上心头，并化作越发强烈的沉重感。正是因为这种沉重感，我不敢对这本小册子作任何承诺，更不敢就这本小册子对自己有任何期许。但是这本小册子的主题却要求我必须对自己做出某种程度的期许。

    我说出了自己相信的话，尽管这些话有可能引起至为强烈的反驳甚至敌意，但是它们是我所相信的，理论上讲，只要没人从道理上说服我放弃这些信念，我就应该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我真的能摒弃道理之外的种种妥协的冲动吗？生命的内容并不完全是以道理计的，一个网上的朋友看了关于金庸先生和钱钟书先生的评论时曾告诉我：“我没办法反驳你，但是从感情上我却接受不了你的说法。”

    “从感情上接受不了”短短八个字，便道出了生命内容不可完全以道理计的全部含义，当时我隔着荧屏险些落下泪来，感情上接受不了，多么质朴的一句话。面对金庸先生，面对朱学勤先生，面对陈寅恪先生，当然也包括某种程度的钱钟书先生，我又何尝不曾经历着这种“感情上接受不了”的煎熬？这些文字或许可以证明，至少此前我经受住了这种种考验，可是它们真的能证明以后我也可以经受住这些考验吗？

    但不管怎样我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真诚的信仰也迷失于随生随灭、随灭随生的怯懦与猜疑当中。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虽然我的思绪一如十几年前那飘满梦中的黄纸钱一样凌乱，可我的决心却像这十几年的心路一样上不曾有丝毫动摇。沉重感就在这坚定的凌乱中不时袭上心头。

    二十岁的时候我曾在一个梦中惊醒。梦中我置身一个剧场模样的模糊不清的喧嚣背景中，在人流的簇拥下走向一个金光灿烂的投币箱，人们正在前呼后拥但有条不紊地向那个箱中投掷钱币，那情形就像艾略特笔下走过伦敦桥的人流（那个年代我是那样地喜爱艾略特的荒原），周围的人都面目模糊，辨认不清。

    我也试图问一个走在我前面的人：“这些人到底是谁？——你是谁？”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我至今想来仍觉得气闷：“我们只是些投币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你们的脸都这样模糊？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转过脸来看看我，虽然近在眼前，可眉目仍很模糊，所以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们只是用手投币，又不是用脸投币，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抢上两步，伸手去扯他，想要问个究竟，可是他却若无其事地从我手中滑了出去，一边走着一边冷冷地说：“我们只是些投币者，不是表演者。”

    我不知道什么是投币的家伙，也不知道给谁投币，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投币，可是在从容坚定的人流中，我没有掉队的勇气，只能越发地走近那金光灿烂的投币箱，那人流让我难以自拔，让我觉得就这样走向投币箱实在不是我的责任。眼见着人们大把大把地向投币箱中甩着黄澄澄的纸币，我的心里也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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