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笑话,我这个人完全没有幽默感。”他坐在石砖上,自顾抽起香烟,心里有气,但不知道气什么。女人将他当白痴耍,还是娱乐的工具?他累得半死,没心情陪她说笑。
“我不要吸二手烟。”她皱眉。
“不要吸就快滚蛋,我非把一整包烟抽完不可。”仿佛赌气似的,他将整包香烟拿出来,一次用打火机点燃它们。
“抽烟对身体不好,我讨厌人家抽烟!”她叫。
“我的身体我高兴怎么搞是我家的事,你讨厌是你家的事。”“我讨厌你!”
“最好。”
她气得跺脚,本来的豹子就是一个很容易令人生气的男人,可是这种带点冷漠跟挑衅意味的他,就不只是令人生气而已,简直就是极讨厌!
“讨厌!讨厌!”
豹子透过烟雾,有一丝满意。他根本不稀罕她的喜欢,讨厌更好,最好远远地离开他,不要再找他的麻烦。
她冲到他身边,猛然向他泼水,浇熄他所有点燃的烟。
“搞什么啊你!”他一生气,抓住她的手。“不要以为我不会打女人!”
“你打啊!”她仰起脸。“有本事你打我啊!”他抓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没有打她,只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她,她嘴巴硬,心里其实很怕,眼睛闭得死紧,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动个不停。
他静静地放开她。
“我不会打你。”他说。“我不会打女人。”
她瞪着他,脸上是桀骛不驯的神情。
“你很害怕,对不对?”他想起布朗先生说过,她曾经有一个酗酒会揍人的父亲,这是她小时候的阴影。
“我才不怕你!”
“你最好是怕,我很会打架。”
她突然扑过来,拼命地捶他。“我才不怕你!你不会懂,我不怕你!”
她瘦弱的肩膀在发抖,他举起手来可以很轻易地拥她入怀、给她安慰,可是他的双手始终垂在身侧,不曾抬起。安慰地不是他的责任,她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jjwxcjjwxcjjwxc
搭好牛棚后,他去标下几只个头大、生长快、泌乳量高、生活适应能力强的乳牛,运到牧场苞他的种牛作伴,希望它们快些开枝散叶,填满他所搭建的牛舍。
为了了解乳牛的生活习性,掌握饲养乳牛的规律,在最初的两个月里,豹子几乎放假时都是在牛棚中度过的。
养殖乳牛追求的是多产奶、产好奶,照顾乳牛就要像伺候产妇一样细心才行,乳牛吃饱了,他再去吃饭;牛休息了,他才能去休息。
为了要让乳牛获得更多的牛乳,让它们拥有均衡的营养,除了让牛放牧时吃草,他还将玉米、大豆、牧草、酒粕等等材料放到大型混合机内混合,让乳牛可以将各种类的饲料原料吃进去,使原本一天只生产四到五公斤牛乳的乳牛,到后来可生产五六十公斤以上,如此便大大提升牧扬的产乳量,他于是聘请更多的员工,牧场也渐渐由布朗先生原本私人的兴趣,转为可以赚钱的事业。
“豹子,不好了!你的牛难产了!”刚过子夜,留守的牧牛人跑来告诉他。
他连忙爬下树屋,赶去产房。
是他的荷兰牛!
这种牛原本产于温带型气候的地方,非洲是热带地方,他一直担心热紧迫的压力跟多量榨乳,会对它造成伤害或者是子宫疾患,而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请兽医来了吗?”“来了。”
他们赶到产房,地上绳索、拉钩、消毒液、氧气瓶、手术工具和生理食盐水输液一应具全,这些都是为了在母牛难产时进行剖腹产用的。
豹子看见牛湿润的眼,心里难受,走到产房外。
他会照顾牛,给它们吃营养的,可遇上这样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豹子,怎么了?”蓝玉蟾悄悄地走到他身边。
“难产,已经三个多小时了,牛快不行了。”
“有没有办法救?”
“兽医在尽力。”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好像带着一丝迟疑,她伸出的手,轻轻碰触他的肩膀。
就只是一下下,快得仿佛不曾发生,可是那短暂的碰触,却没来由地令他的心头一颤,被她碰触到的部位,有些麻有些烫,是他未曾有过的感受。
“我真的很担心。”他承认,并接受她的好意,安静地坐在木条椅上,静静等侯母牛度过难关。
或许是身边有人陪伴,惊惶不安的心逐渐沉稳下来,这一个通常是任性无比的女人,此刻却出奇地安静。
这种安静的陪伴对他而盲是需要的,他还是一个牧场新手,遇到难以控制的事不免慌乱,任凭他有再丰富的知识,面对临场的危机时,依旧缺乏沉着应变的经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在漫漫的长夜里,他们一夜没有合眼,心中默默等待晨曦的出现。等着、等着
遥望东方,云彩平静、柔和,整片天空像是一块涂满湛蓝色底的画布,慢慢地给抹上几笔锌白的油彩;夜晚的凉气所形成的山岚薄雾,悄然隐没,继而天边渐红,云层漫出淡金色的边,金橘色的曙光透过重重的云层,自山峦初露,丹砂辉映,光彩迷人。
一个小小的红点,逐渐扩大,变成弦月状的光轮,继而成半图形的盘,顷刻间,一轮红日便冲出云涛、喷薄直上,旭日东升,光焰万丈,似照龙麟万点金!远方无际的山脉,全部沉浸在瑰丽的紫气霞光之中,幻彩闪烁,犹如万花筒一般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蓝玉蟾不觉脱口而出:“老师曾说过清朝的余鸿,诗记黄山日出之胜:彩云绚烂涌朝暾,捧出红轮到海门,乍起乍沉光煜烁,九龙误作火珠吞。想必正是这样一幅壮阔的景色吧?我当时既不懂也无法意会,因为我一向是晚睡晚起,甚少见过日出的景象,想不到在牧场里面,也可以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画面。”
布朗既对中文感到兴趣,自然也聘请中国老师教玉蟾念书习字,她因此懂得许多中国的诗词,只不过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意者要心领神会,总不脱眼见为凭,莫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见多才能识广。
“日出很美丽,我已经见过无数次,始终这么认为。”豹子很温柔地笑。他的心中不断祈祷母牛能够度过难关,如今黑夜已经过去,东升的旭日带给他希望的力量。
“生了!生了!”有人跑出来告诉他们。
豹子立刻冲进产房,在兽医的全力抢救下,终于生产下了一头可爱的小牛犊,母牛除了较为虚弱之外,也安然无恙。
“太好了!”蓝玉蟾也进来了。
产房里面一地污浊,到处都是血水,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豹子有点讶异,在他的心中,蓝玉蟾跟这样的画面,根本没有办法产生联结。
她看起来很高兴,开心地笑着,这样的她,竟让他有一种比外头的日出,甚至是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还要更美丽的感觉。
他一定是整夜未曾合眼,心智严重涣散,产生了不寻常的幻觉。“豹子!太好了!”蓝玉蟾跑到他面前:“小牛很健康,母牛也平安无事。”
“是啊”他喃喃地,有一种放松过后的虚脱。
他看着她,她望着他,两人四目交接,顿时凝结的时光与空间像缺氧的空气般令他的胸口为之一窒。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想要跟眼前的人儿拥抱吧?他也不例外,可、可不应该是她呀!
在百般着急与挣扎之下,他只有转过身去,快走了几步,跟浑身都被牛的血水溅污的兽医师拥抱,嘴里直呼:“太好了!太好了呀!”
兽医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应该回抱他。他的手套都还没有脱下来哩,通常人们在这个阶段,仅会用眼神跟言语来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不会这么贸然地牺牲自己来拥抱他的一身血污。
而很明显地被他拒绝的蓝玉蟾,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或是一个正常人类,所应该有的正常表现
他就如此避她如蛇蝎?
可恶!可恶的豹子!
她大步向前,提起脚,狠狠地踹了一下强抱兽医的可恶男人他那不知死活的**。
“噢!”他反射性地回过头,看见她一脸狰狞的模样,当下放了心。还好还好!她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刚刚竟会觉得她美得不得了,果真是错觉!
“大小姐你干嘛踢我?”面对凶恶的她,他才能做正常的反应。“我看你**不爽!”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看得爽的?”
“你管我!”她又捶了他好几下,每一下都是既重又扎实,打得他敢怒不敢言。“我就看你最不爽!你能怎样?”
他不能怎样。
可是,她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吗?他豹子可是威震八方、所向无敌的非洲一匹狼、一匹豹、一匹虎,总之,就是既凶残又勇猛无比的动物,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打,成何体统?
“你不要一直打我,我警告你。”他发出恫喝,不过显然为时已晚。
“你警告我?你敢警告我?我最痛恨别人威胁我!”她闻言更用力打他。
“我警告你”“警告我什么?你说啊!你说啊!”嘴里叫着,手也不停。
他很努力地想,对啊!警告她什么?豹子、豹子,你快点想啊!他在心中很紧张地逼自己想,快想出一个令她以后不敢随便打他的借口不不不是警告呀!就在他用力思考的时间流逝中,又不知道被她打了多少下。
呜呜,他想不到!
如果对方是男人,他就可以立刻反击,还跟他哕嗦什么?
如果对方是他心仪的女人,他就攫住她撒泼的手,学妹妹最爱看的言情小说男主角,用吻来惩罚她,吻得她喘不过气来,还跟她客气什么?
可、可是,她什么也不是!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她只是一个作威作幅、恶人恶胆,欺人欺到头顶上的牧场大小姐!
在他还没想到威胁的话时,她大小姐已经打累了,放下疲软的拳头。这是什么钢铁肌肉男?害她的手打得痛的要命。
“死豹子!今天就暂时放过你,我要去睡觉了,你以后如果再得罪我或让我不爽,我就揍你!”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
豹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小姐远去的背影,到头来撂下狠话的人是她?有没有搞错?
“豹子,该死的,我们真忌妒你。”以为会获得同情票的他,却从在场的每一个男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让他觉得好奇怪。“医师,我很可怜喔。”兽医应该会同情他吧?他是一只被揍得奄奄一息的豹子,属于兽医师该同情的范围。
“哼。”谁知道兽医师只冷冷地对他嗤之以鼻。
这是什么不屑的回答?哪也安呢?
“别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阮的性命不值钱;别人呀若开嘴是金言玉语,阮若是加讲话,念咪就出代志”他很哀怨地唱出歹命子的心声,一个人独自清理产后的残局,因为忌妒他的男人们都不愿意帮他。这还有什么天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已经十分凄惨,想不到那个善良的人、那匹善良的马,还要被众人唾弃,到底有谁能够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把小牛抱到产房里另一头母牛身边。小牛犊出生后,要跟“养母”在产房里生活大约五天,然后住进犊牛室,满月后才能放养。而完成生产任务的母牛,大约休息半个月后,就又要走上产乳的工作岗位了。
豹子安置好小牛后,又走到生产的母牛身边。
“做得好。”他轻轻抚摸母牛的头,看着它休息。
他知道蓝玉蟾想要安慰他,所以陪他等了一夜。她不是自己原先以为的那种没有用的女孩,或许,她远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像牧场的女孩。
他不知道,他不想也不该知道,她是一只候鸟,休息过后就要展翅高飞,这牧场只是她短暂停泊的驿站。
他没有对她心动,他喜欢的女生是别人。
燃起了一根烟,他靠着墙,太阳光有些刺,照得他睁不开眼,他该去睡了,他该要洗去一身的黏污;他该要去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
可他只是靠在墙上,一根又一根,抽他的烟。袅袅的薄雾,是欲付瑶琴的心事,不知道说予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