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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惨痛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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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按摩女笑问道:“你有过男人吗?”

    “有过。”

    “那你了解女人除了要男人在外面能赚钱撑持家庭之外,在家里面还有什么要求?”李芳华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明白,她还没成家,和男朋友也只才过上三两次夫妻生活,对这方面的事自然不会太了解。

    那按摩女说:“男人需要女人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还要上得绣床,而女人需要男人的呢,也不例外,除了刚才所说的外,还需要性生活的和谐,你们厂长的东西你也见过了,那正是女人所向往的宝贝。这也是不少女人明知自己丈夫不是东西,却依然至死跟着的缘故。”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李芳华还是不太相信。

    “当你经常被吊在半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那按摩女说完,也不理李芳华,便那么走了,留下李芳华在那里发呆。良久,李芳华这才醒过神来,赶忙去买胡丽萍所要的出样纸。

    1993年4月14日星期三临海大酒店宁玉蘅刚下班,便遇上了从其他地方回到酒店的钟玉光,打了个招呼后,她正想走,却被钟玉光给叫住了。“钟书记,有事吗?”她问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聊一聊吗?”钟玉光笑问道。

    “当然可以,书记叫到,我怎敢不陪?”宁玉蘅对钟玉光颇有好感,因此并不拒绝。“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不敢让你留下了,我是想叫你一起吃午饭,朋友之间说一会儿话。”钟玉光有点不高兴地说。

    这回轮到宁玉蘅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歉说:“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我都留下来了。”于是两人上了酒店的餐饮部,钟玉光也没去那些豪华的包厢,只在大厅里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要了几个小菜,一瓶啤酒,聊了起来。两人也算投缘,不知不觉便说了半个时辰。到最后,便聊到了宁玉蘅的母亲身上,钟玉光问道:“你们一家人中,我觉得你母亲最深沉了。”

    宁玉蘅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这也难怪她,她的遭遇也太惨痛了。”

    “哦?”钟玉光疑惑地看着宁玉蘅,他想象不到,象她那种普通出身的人家会有什么惨痛的历史。

    宁玉蘅有点伤感地说:“你知道吗,我父亲原来是二中的副校长,他去世以后,学校对我们太不公平了。而我上面,原来还有一个哥哥——”

    “哪你哥呢?”见宁玉蘅许久不说话,钟玉光问道,问出口,这才有些后悔。

    “死了。”宁玉蘅并没有显得过份的悲伤,理了理头绪,将自己家的事说了出来。原来,宁玉蘅的父亲本有机会当校长,却因为不会阿谀奉承,被人踩下来了。之后,因为政见的不同,再加上过于正直,与校长发生了冲突,忧郁而死。正直的人自然得罪的人不少,他一辞世,各方面的刁难便降临到他们身上,王佩英只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所遭受的苦难可想而知,要不是有方振玉帮他们,只怕日子更加难过。所谓祸不单行,他的哥哥跟方振玉出来做生意,又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给王佩英的打击自然是更加严重,还是方振玉给她们带来了好日子,她才从这沉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原来如此,对不起,让你忆起了这些伤心事。”钟玉光很抱歉地说。“也没什么,都过去许多年了,我也不太放在心上了。现在日子好了,谁还想着这许多伤心事?”宁玉蘅恢复了平静。

    “能够放得下最好。”停了一下,钟玉光又问道:“方厂长跟你们认识了很久吗?”

    “他啊,他原本是我爸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回二中,你说呢?”提到方振玉,宁玉蘅显得非常兴奋,显然他是她心目中的偶像。

    “原来这样。”钟玉光恍然大悟。“怎么,难道我姐夫他有什么事吗?”见到钟玉光那种样子,宁玉蘅有些儿担心,在她的心目中,她姐夫可是一个完人。

    看见宁玉蘅的神态,不知怎的,钟玉光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以他为政多年的城府,又怎么会表现出来呢?他笑笑道:“没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觉得你妈对他比对你们还信任,有些奇怪罢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宁玉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那当然了,我们这个家,可是我姐夫一手撑起来的。”接着,她把方振玉创业的经过简略地说了出来。

    方振玉是宁玉蘅的父亲要回二中的,本来,他书也教得不错,可宁父去世后,他也遭到了校方排挤,一气之下,他干脆辞职出来了,先是搞一点小生意,后来在他的大学同学的帮助下,干起了印刷,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而宁玉芳的三个妹妹,包括宁玉蘅在内,都是在他的大力支助下才完成了学业。听完宁玉蘅的介绍,钟玉光对方振玉的认识更加深刻了,也更加坚定了他推方振玉作为开发公司老总的决心。说话之间,整个午休已经过去了,钟玉光因为有事要赶去地方,两人才分别离开。

    宁玉蘅看看已够钟了,便转回办公室去了。钟玉光在车上却颇不平静,他脑海里,除了方振玉之外,便总是宁玉蘅的音容笑貌,他不由得暗自吃惊,难道自己竟爱上了宁玉蘅?可这可能吗,两人相差了二十年,人家风华正茂,自己虽不能算老,但也是过了不惑之年了,便是要再娶,也应该是象许香君那种年纪的人。他一会儿方振玉,一会儿宁玉蘅,直到到达目的地,司机叫了,他才完全清醒过来。1993年4月15日星期四下午东方印刷厂方振玉完全没有想到因为自己而令这么多人烦恼,更没想到自己的一纸方案会激起千层波浪,他自己的事已经够忙了。市经贸局已同意了他入股东方印刷厂的方案,就在宁玉蘅和钟玉光在酒店里细酌的时候,他还在市厂里忙得晕头转向,由于订单多,很多时候他得将工序错开来,才能按时交货。直到差不多两点钟,他才和李芳华匆匆地吃了一份快餐,然后赶往东方印刷厂,今天下午,是他和丁大亮交接的时间,经贸局的罗伟胜局长将出席他们的交接仪式。

    方振玉用摩托车载着李芳华赶到东方印刷厂的时候,丁大亮已带着一众手下列队等在大门口了,见到两人到来,丁大亮带头鼓起掌来。他向众人微笑致意,放好车后,才上前和迎候他的人一一握手。丁大亮最后一个握着方振玉的手,久久不放,满腔热情地说:“方老板,你来就好了,可以带我们走出困境了。”

    “哪里哪里,还得靠全厂的干部工人共同努力,才能使我们东方印刷走出困境,走向新的辉煌。”方振玉谦逊地说。“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方老板是临海市印刷业的老大呢,你能光顾我们这个濒临倒闭的破厂,已经是对我们莫大的关照了。”丁大亮谄媚地笑道。

    方振玉可没空跟他胡扯,抽出手问道:“罗局长来了吗?”

    “来了,他正在会议室等你们呢。这边请!”丁大亮自讨没趣,连忙把手一摆,在前面引路。

    方振玉朝众人挥了挥手,叫道:“大伙儿一齐上去吧。”说着,领头往会议室走去。罗伟胜早就在上面等着了,一见方振玉,就迎上来紧握着方振玉的双手,热情地说:“欢迎你啊,振玉。”

    方振玉笑道:“谢谢,今天是你在这里欢迎我,下次便是我来欢迎你了。”

    “是啊,等一下,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罗伟胜一边把方振玉往主席台上让,一边由衷地说:“我相信你能把我们东方印刷厂搞好的。”

    “有你的支持,有全体工人的团结奋斗,我一定能把这个重任挑起来的。”方振玉语气坚定地说。罗伟胜看着充满信心的方振玉,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松驰了下来,说:“你能这么重视工人,我才是真正的放心。没说的,只要我在位一天,我一定支持你到底。”说着,便请方振玉坐了下来。

    参加签字仪式的人已陆陆续续地进场了,方振玉左右看了看,却还没见先自己来清点财产的张蓓,便向丁大亮问道:“丁厂长,财产的交接还没有结束吗?”

    “应该结束了吧。”丁大亮随口应道,一看不见负责清点的何伟强,便向一旁的谭春梅望去询问的一眼。

    谭春梅摇头道:“我可没见过他们。”看见丁大亮如此办事,罗伟胜不由得大摇其头。这就是国营企业的悲哀吧,他心想。正想叫丁大亮派人去找,一个年轻姑娘进来了,正是市印刷厂的会计张蓓,只看她焦急的神情,便知道她事情没有办好。

    “怎么拖了那么长时间?”方振玉冲来到面前的张蓓满脸不高兴地问。张蓓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慑懦地说:“对不起,仓库里少了五吨纸,保管员又说不清去向,所以来迟了。”

    “怎么回事?”罗伟胜目不转睛地看着丁大亮问。丁大亮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扫视全场,没有看见何伟强,便对刚走进来的胡军说:“胡闹,你去把老何给我叫来。”

    “老何?哪个老何啊?”胡军象是新来的一样,满脸迷惘地问。可能是他从来没有听到丁大亮如此称呼何伟强吧,因为平时他总是在胡军、谭春梅等人面前叫何伟强何副的。丁大亮大急,冲着胡军吼道:“胡军,你这个时候还跟我胡闹,何伟强去哪儿了?”

    胡军依然是慢条斯理地说:“哦,何伟强何副厂长啊,今天没见过人,不过听说他一早就出差去了。”

    “出差?出什么差啊,不是叫他负责清点财产的吗?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差好出。”

    “据说,反正签字仪式用不着他,他去省城为厂里追欠帐去了。”胡军不无嘲笑地说。丁大亮大急,仓库里少了东西,而负责清点的又不在,这个签字仪式如何进行下去?他望了正在瞪着他的罗伟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会场里,参加签字仪式的中层干部和职工代表都议论纷纷起来。

    “你去把孙少梅叫上来。”谭春梅镇定地对胡军说。胡军应了一声出去了,罗伟胜望向方振玉问道:“振玉,你看此事应该怎么办?”

    方振玉略一思索,说道:“没事,不就是少了几吨纸吗,我们先记在账上,签了合同再说。”

    “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罗伟胜对丁大亮说:“你先让保管员在你的办公室等着,我们办完了事,再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是。”丁大亮赶忙派人去了。罗伟胜安抚了一下众人,签字仪式便开始了。按照方振玉的要求,仪式相当的简单,只是罗伟胜、方振玉、丁大亮以及从公证处请来的公证人签字而已。签完了字,除了厂长副厂长,其他人都离去了。

    罗伟胜看了丁大亮一眼,便带头向厂长办公室走去。厂长办公室里,一个姑娘正哭丧着脸坐在沙发上,胡军在一旁陪着,一言不发。见众人走了进来,那姑娘的头便低了下来。

    丁大亮请罗伟胜和方振玉坐下后,这才向那姑娘问道:“孙少梅,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厂长。”那姑娘抬起头来,望着丁大亮无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大亮提高了声调,语气也严厉起来。那姑娘却没有回答,而是嘤嘤地哭泣了起来。方振玉温和地说:“姑娘,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慢慢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良久,那姑娘才止住哭声,说道:“那是何副厂长昨天晚上叫人提走的,他说是借给小江印刷厂。”

    “那他没有签领吗?”方振玉问。

    那姑娘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悔恨,说道:“他说太晚了,叫今天早上再补,可是——”方振玉明白了,何伟强是想借交接的时候钻空子。于是便说:“行了,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但是你记着,以后无论是谁,领材料一定要签领。你先出去吧。”

    那姑娘正想出去,丁大亮却把她拦住,说:“怎么能让她走呢?”罗伟胜也没想到方振玉这么轻易让那姑娘走,他疑惑地看了方振玉一眼,却没有作声。方振玉挥了挥手,说;“这事她虽然也有过错,但主要责任并不在她,让她走吧,以后我们再找她好好地谈。”

    丁大亮见方振玉这样说,便抬手让她走了。孙少梅走出门口,回头看了方振玉感激的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罗伟胜看了看丁大亮,又看了看方振玉,说道:“这件事就由振玉处理吧。我希望这不会影响厂里的生产。”

    “局长,放心吧,不会的。”方振玉充满了信心。

    罗伟胜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这件事大家要引以为戒,工厂的制度一定要完善,一定要坚决执行。好了,大家坐下,我来说说今后的人事安排。”招呼大家坐下后,他才说道:“经局党组研究,并征求了振玉的意见,大亮调回局里,另外安排工作,春梅为生产副厂长,兼党支部书记,胡军为技术副厂长兼工会主席,会计出纳暂时不变。其他人等一律参加竟岗。”丁大亮听了没何伟强的名字,急忙问道:“那伟强呢?”

    “他也一样竟岗,再说,他还有问题没有说清楚呢。”罗伟胜满脸不高兴地说。看着局长的脸色,虽然何伟强给了他不少好处,丁大亮也不敢替他说话了。

    罗伟胜看了谭春梅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胡军脸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两个也要努力工作,把党支部和工会建好来,尤其是你胡军,再不能胡闹了,要选好工人代表,把全厂工人拧成一团,合理要求要提,但更重要的是要给工厂以助力,齐心协力把工厂搞好。”

    “是。”谭胡两人同声应道,一惯懒散的胡军在罗伟胜的目光下,也不敢懒散了。

    “好了,剩下的时间你们就去安排你们的工作去吧。我随处走走,我也好久没到厂里走过了。”说着,罗伟胜起身出去了。丁大亮看了方振玉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方振玉目送两人离开,见谭胡两人也正看着自己,便说道:“就按局长说的去做行了,你们也出去办事吧,有时间我们再好好研究厂里的事。最紧要明天一定要开工,开工之前,我想跟全厂工人讲几句话。”谭胡两人出去了,看着他们的背景消失,方振玉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厂长,你没事吧?”张蓓关切地问。“我没事,你也抓紧时间,协助他们,一定在今天把账目弄清楚。”

    “放心吧厂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张蓓应着,拉着李芳华一起出去了,两女的目光中,都对方振玉充满了敬佩。送走了两女,方振玉才算是完全放松,今天,他的确是累得要命,斜靠在沙发上,不一会竟睡着了。

    1993年4月15日星期四晚方家大楼宁玉芬突然觉得肚子好饿,这才想起今晚参加一个文友的婚礼,忙着应酬,一口饭也没有吃,而且还喝了一点酒,回来就昏昏欲睡了,她连忙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二点了,便爬起来,连衣服也不换,便跑到厨房去了。才拿起碗筷,便听到了脚步声,她问道:“谁啊?”

    “我,你在干什么呢?”说话的是她妈妈。

    “妈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她问道。“我正准备睡,听到声音出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呢?”

    “肚子饿了,想找些东西吃。”说话之间,王佩英已来到了厨房门口,她一看见宁玉芬拿碗装冷饭,便皱眉道:“芬儿,吃冷饭怎么行,让妈妈热了再让你吃吧。““好啊。”宁玉芬平时就懒动手,听母亲这么一说,便将碗放下,出客厅等吃了。

    不多时,王佩英便将一碗热饭和菜捧出来了,她将饭放在桌子上,正想叫宁玉芬吃,眉头又皱了起来,说道:“芬儿,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宁玉芬闻言,才记起自己只穿一件透明的睡衣,里面什么都没有,她不由脸红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反正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王佩英还是听见了,说道:“要是让振玉这大男人看见了,你好意思?”宁玉芬小声嘟囔道:“他什么都看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王佩英吃了一惊,小声问:“那么说,你和他——”窒了一下,又不好意思问下去。宁玉芬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涨红了起来,头也低下来了,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母亲说:“听二妹说,哪不正是您的意思吗?”

    王佩英说:“我没想到她有那么大方。”

    “这有什么,她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吗?”

    王佩英没有回答,只是叫宁玉芬吃饭,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今晚是去参加艳红的婚礼吧,有什么感想?”宁玉芬正低头吃饭,闻言抬头问道:“什么有什么感想?”

    “你看见人家结婚,难道你总不动心吗?”

    “妈,我都说过我不嫁了,难道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你孤单一个人,我又怎能放心呢?”

    “怎么会是自己一个人呢?不是有你陪我吗?”

    “我?怕是他吧。”王佩英说道。宁玉芬不说话了,屋子静了下来。直到吃完了饭,她才说道:“妈,你想想,我这种情况,没有孩子的不会要我,有孩子的嘛,我又不想帮别人带孩子,所以只能这样了。”

    王佩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宁玉芬说的是实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那你也要检点一些啊,让你三个妹妹看见了,又好意思吗?”

    “知道了,妈。”宁玉芬嘴里应着,心中却想开了:三个妹妹?只怕也是象我一样,摆脱不了他的魅力呢。但她又怎能说出来?和母亲说了声晚安之后,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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