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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傲笙在冰冷空旷的雪原上开辟了一小片道场,开始了日以夜继的苦修,心头乱麻日复一日纠结万端,又被他一剑复一剑地斩断。
直到他在一个月后等到了御飞虹的传讯。
玄光幻术里的女子身着缟素,头上盘起了简单的髻,看得萧傲笙心头一惊。
“我夫君死了,在我过门之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少人都说我丧门星,然后我扶着灵柩拜了堂,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以后谁敢再乱嚼舌根子,自有王爷去撕了他们嘴。”
萧傲笙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你……节哀。”
“半个月前,敌军得到苏相麾下死间的情报袭城,正赶上领兵外巡归来的世子,两军交战,他受暗箭而死。”御飞虹目光微垂,“然后,我在他发丧之日入城,穿起那件血嫁衣扶灵拜堂,王爷失了独子,举世亲人唯有我这儿媳,自当同仇敌忾,与苏相不共戴天,从此武派有了泰山压阵,苏云涯再插手不得军务。”
她说得平淡,萧傲笙虽然有些直,但不傻。
他看着御飞虹嘴角那点微笑被光影扭曲得森然,一个念头浮上脑海:“是你……”
御氏宗室单薄至此,可谓危楼将倾,苏云涯是权臣奸佞,镇北王未必没有狼子野心。他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苏云涯上奏为子求娶长公主,本就打着借此分流皇家血脉、他日作为起兵大旗的想法,而御飞虹在两面夹击的困境里顺水推舟接下这奏请,是为了谋夺北疆兵权归于正统与朝中乱臣角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把这后患种下。
虎狼之辈不可怕,就怕他们拧成一股绳。因此,御飞虹在大难不死后赶到破雁关外,没有直接入城,而是隐匿起来观察着城门动向,成功抓住了一名苏云涯安插在边关的探子,杀人夺物后将精心准备的“情报”泄了出去,借刀除掉世子,反手祸水东引,而她成了这一局的幕后赢家。
“你必是在心中骂我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的确是这种人,你有没有后悔救下我?”御飞虹抬起眼,“但是,苏云涯窃国弄权,镇北王密谋造反,他们皆无仁德之心,不管谁坐了江山,中天都要生灵涂炭。我不怕从公主变成草民,只是不能容忍祖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基业,落在这等贼子手里。”
萧傲笙十指慢慢收紧,他看着这样的御飞虹,却想起当年净思落下封界令的背影,忽然便失了神,喃喃问道:“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是否为大局计,盘中棋子皆可弃?”
“是。”御飞虹毫不犹豫地答道,“有得便有失,有舍才有得,我这辈子敢当千人踩万人骂的毒妇,死后愿下无间地狱永受煎熬,也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收起了幻术,在雪地里坐了一整夜,想起很多事情,全身都快被风雪埋没。
自此他仍在雪原镇守,御飞虹偶尔会传来些消息,都是避开了那些阴暗晦涩的内容,将她仅见的美好分享过来。萧傲笙鲜少给她回应,大多时候都沉默地看或听,然后在结束短暂联系后继续练剑。
雪花在剑锋下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裹挟在他身边的雪越来越多,而他的剑还未罢手。
十年似乎转瞬即逝,又好像漫长无比,终于到了大难临头的这天。
他被魔族袭击,又见银牙背叛,与御飞虹重逢于危难……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地被卷入连番祸乱里,被迫面临着生死抉择。
他仍不后悔在危难时以换魂咒替御飞虹的命,只是遗憾自己想了一千年的问题仍没有个答案,也许至死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