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唉”
这一声凄凉,道尽了多少沧桑,尤其面对着眼前微颤的手上,一张红字比蓝字还多的考卷时,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吟唱这首满江红更能代表他的满腹辛酸!但辛酸是辛酸,看这考卷的学生嘴角却慢慢扬起,嘿!嘿嘿!地轻笑出声。看着那在答案下更正的红字,一个个银钩铁划.剑拔弩张地破栏而出,用手轻抚,那字迹更是横横竖竖都入木三分,详细填满了试卷的空白处,体念着助教的用心,更是令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你神经病呀!大家考那么惨还唱这什么歌?”旁边的人受不了而捶他一下。
揩了揩残泪,这男学生将考卷整整齐齐地折好,心满意足地放进文件夹之中,才抬起头,以充满幸福的笑容凝神注视着台上正在唱名发考卷的助教。
“狠心的女人!”捶人的男生随他张望了下,嗤着鼻不满地道:“我刚看过了,好像没有一个及格的。照她的标准,连教授来写答案也是叉叉叉,我看只有照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她才会觉得满意!”
“这有什么办法?“凝视着那苗条的身影,微笑的男生眼睛连眨都不眨。“她比别人都用心嘛,这也是为我们好--”
“我们好!?”
这抗议的声音已经高得分岔了,连讲台上那名女子也被引得分了神,以着清凛的双眼探视了一下,雪白的脸上未显出一丝喜怒哀乐,又继续发着最后几张试卷。
“把别人写的答案批评得一文不值,叫做为我们好?哼!”终于在旁人的拉扯下,这男生放轻了声量,但还是表达出极度的不满。
“人家虽然有批评,但至少也有写出解答的方向嘛。你看,满满半张,表示人家不是乱写一通,真的很用心!”
“你倒是很维护你的偶像嘛!”
“嘿嘿!“男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真的从来没有看过那么会念书,又长得这么漂亮的女生。”
“也不过就企管硕士班的嘛,有什么好得意的,哼!”虽讲得是如此不屑,但似乎对于她的美貌一事,丝毫无从辩驳起。
一旁的男生不再多话,支着下巴微眯着眼,欣赏她低头对着麦克风的姿态。灰色的衬衫.黑长的窄裙,显得又朴素又干练;映着雪白的肤色和明亮的眼眸,那智慧的光芒怎么也无法隐藏;而身子骨在在显现出的美人资质,总是令人不禁连声赞赏着。
“变态!”看到这副痴男的模样,的确让人深深体悟到父母说的话,朋友是不能乱交的!
最后一人走回了座位,台上的女子将没人来认领的几张考卷收好,以着白皙的手执着麦克风,眼没抬起,只是声调平淡地问着:“还有没有人有问题的?”
“有!”
刚才痴然望着她的男生连忙用力挥着手,用力得像月台送别一般。
女子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考得这么烂,竟然还笑得出来?下巴一点,示意他说下去。
“助教会不会觉得,有时候这些商业手段可以用比较平和的方式进行,甚至可以达到双赢?这次考试的内容,教的商战实例似乎都是并吞或破产,商业真的必须这么现实残酷吗?”其实这也不算问题啦,只不过是希望能够多多吸引人家的注意而已。
女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棋下到最后,总会分出输赢,除非你根本不下。你可以去种田还是做工,但既然你选择了商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定理就会存在,商业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要跟我讲双赢,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一句句清脆而冰冷的话语吐出,真让人无法与她那美艳的外貌联想。
“助教所说在商场上的弱肉强食我是不反对。“痴男身旁的不满男接着说了:“可是除了打击到商场上的对手之外,有很多案例也是在剥削一般的老百姓,这还能叫做商业吗?应该叫做土匪吧?”
女子冷冷地看着不满男,连眉角都未牵动半分,一会儿后,她急速地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地写下四个气势纵横的大字--西武集团。
课堂上的人都愣住了搞不懂她写的用意,须臾,见她环视着台下,一手撑在讲台旁,仍是不改那冷淡的语气:
“日本的铁路开放民营化后,西武集团也加入了这个市场。为了取得铁路沿线的土地,第一步他们以强硬的手段,逼使居民低价让出土地,第二步是不付给这些居民现金,而改以自己公司的股票取代,第三步是制造自己的股票暴跌,趁着人心惶惶,而以极低价收购回居民所有的股票。比起一般收购的方式,他们可以说赚了两倍的利润。没错!这就是土匪,但是你不喜欢这么聪明的土匪吗?”说到这里,这女子不禁露出一丝钦服的微笑。
“这种行径值得赞扬吗?”不满男吊笑道。
“很抱歉。”女子冷笑了声。“我现在是在台大教商业,不是在慈济教爱心看护,希望你能够谅解。”
“真是--”不满男双手交叉在胸前,在这已显得寂静异常的教室内,非常不屑地说:“强词夺理!”
全班的人都傻住了,不知道要如何替这争执的两人收场,幸好下课铃适时响起,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拿着书包开溜。痴男这时却见到台上的助教背过身去低下了头,双手掩着脸,似乎被气得哭泣一般
痴男赶紧走到讲台下,心慌意乱地安慰着:
“助教,你不要管他啦!他只是嘴巴坏一点,事实上心里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是故意要气你的,就是嘴巴贱,管不住自己,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听他乱讲的话,他现在也很后悔,就在后面反省呢!”显然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顾虑到自己的生死存亡。
但见她掩着脸低头不语,一下子忽然仰起头来,痴男心疼又心暖地想--
她一定是听了我的安慰,再也忍不住,就要尽情用力地哭出来了吧。来乖!想哭就到我怀哭,我会好好疼你的!
果然她的头霎时重重地顿下,狠力发出了一声--
“哈啾!”
痴男被这有魄力的巨响惊得退了两步,还在抚胸未定之时,只听到她说--
“痒死了,终于打出来。”又见她神色若然地转过身来,抬了抬眉问道:“你刚才在讲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有.没什么!”
痴男咽着口水,脑里已是一片空白。
“没什么我就要走了。”女子收好讲义,快步地走出教室。
痴男又愣在原地二秒,才又急忙追到她身后。
“助教!等等柯小姐!”见她终于停步转身,痴男调整了下呼吸问:“你觉得商业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吗?”
柯雪心冷冷地看着了,思索了下,用着一贯漠然的口气回应:“不只是商业。”
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痴男只觉得心里凉了半截,随即又听到身旁的同学述说着另一个更为青天霹雳的消息--
“别看了!没希望了!不要看她那么冷的样子,人家有个交往快五年的男朋友,上次还看到两人抱到一起很火热哦!”哗啦哗啦--此时正在破碎的,是痴男那颗纯情少男的心。听到她那声闻百里的喷嚏,他可以忍受;了解她不近人情的商业理念,他可以释然。唯独知道她已经有个亲密的男友,痴男再也忍不住伤悲的心,依在柱旁轻轻啜泣
柯雪心昂首地走着,那毫不避让的气魄,使得沿途挡道的学生东闪西窜,却也同时折服于她的美貌之下。虽然她只是名校内的小小助教,甚至连硕士学位也还要等一两个月后才有“可能”拿到,但如此兼具内在与外在的强烈优势,已使得她成为校内的知名人物,就连许多中大型企业也曾与她洽谈,就等她出社会以后慢慢地挑,甚至还有人问她想不想念博士班呢。
“别傻了,我巴不得现在就开始上班赚钱呢!”说到这儿,她是恨得牙痒痒的。
脱离了人群熙攘的教室,柯雪心穿越过广大的校园,终于来到化学系系馆内。一进入这地方,就闻到了那熟悉却又令人作呕的化学药品味,习惯性地拿出手帕掩着,最后来到一间私人办公室外,没有敲门,柯雪心直接大方地推门进入,但却疑惑地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
“去哪里了?”
柯雪心期待的心一下落空,锐利的眼神全然转变成为落寞,无心地将门关上,就在门卡在合上的同时,突然被一双手臂拦腰抱住--
“呀!”惊叫了半声,柯雪心马上猜出谁在身后,一张粉脸霎时变得嫣红,没有抵抗,只有细声地说:“都快升副教授的人了,还这么爱玩。”
严意恒闻着她微微的发香,感受她温软的身躯,实不忍放开手臂。
“就算我当上校长,我还是要这样子抱着你。”
“你还想当校长呀?”柯雪心终于拦开他的环抱,转过身来,轻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尖。“我还以为你要回去接家里的药厂呢。”
“开玩笑的。我作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继承家业,谁喜欢当校长管那么多的学生?尤其还有一个管不住的助教!”严意恒促狭地望着她,再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还说管不住我,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柯雪心故作羞恼地捶了下他的胸膛。
严意恒被她捶得气岔,咳了两声才顺过气来。真怀疑她这看似柔弱的外表,是从哪里训练出来的神力?而看她还浑然不知,不知道以后她若是大发脾气,会产生什么样的惨状?抚了抚还隐隐作痛的胸膛,严意恒要安慰她的同时,已经下意识地捉住了她的双臂,预防她再次做出类似的动作。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谁不知道校内有个美艳的冷面女助教,谁都不理,也只有我才收伏得了她!”
的确,此刻柯雪心娇羞无限的脸庞,不是会在第二个人面前展现的,也许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一个立誓要在资本主义社会争得一席之地的人,一个从小就训练自己不要有无谓的同情或怜悯的人,一个连说笑谈天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的人,脸上的表情自然是常年如覆冰霜,也唯有面对着严意恒--自己心爱而又仰慕的他,才能如此地毫不防备,完全表露出她身为女性柔弱的一面。在还未认识他以前,柯雪心曾规划过自己结婚生子的事,心想就算在三十五岁以后再做也不迟,如今她发觉--爱情它总会打乱掉你原先所有的计划。
“你少臭美了!”柯雪心许久才低声抗议了句,象征性的。在这小小而又不通风的办公室内,严意恒闻的尽是她身上的馨香,再也禁不住自己的激动,深情地抱着她拥吻
柯雪心陶然地沉醉在他的怀抱之中,却突然察觉他的身体有不安分的倾向,忙用力挣脱开来,低头嗫嚅地道:“我们说好现在不要的”
严意恒表面上体谅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地泣血: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面对着如此完美的她,再没有任何越轨的想法,那可就不正常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是听过这句话的,而他也恨死这句话,
两人间尴尬而无言了一会儿,柯雪心才打破沉默问道:“你上次不是说,家里希望你放弃这边的教职,回去接管药厂,时间确定了没?”
听到她的问话,严意恒嘴角撇起一丝无奈。“事实上我早就希望能去药厂工作,但是爷爷已经当了四十多年的董事长,到现在还是不肯放手,而且最近财务上有点状况,他老人家更是整天就处于战斗位置。七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也不想退下来享清福,倒是我爸的总经理做得有点累了,一直叫我回去帮他。”
“你爷爷也真好玩,老当益壮。”柯雪心心里想,哪天他爸爸比他爷爷还早退休也说不定呢。
严意恒又苦笑地摇了摇头“我爷爷其实这几年来身体不好,问题是谁劝他休息他都不听,而且对公司的管理也是一样,他还是固执地用四年来的方法,我总觉得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等到哪一天他想通了,愿意让你接手了,你一定可以将公司发展得更大更好!”柯雪心鼓励着,眼中已经晶晶亮亮地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我会的。”严意恒点头承诺着,我一定要将我们的家业扩展得五倍大.十倍大,到时候我就是董事长,而你就是董事长夫人。”
“谁要做你的董事长夫人呀!”柯雪心不依不依不依不依--负负得正,自己去算!
“难道你要做别人的董事长夫人吗?”严意恒逗弄着。
“那可不一定!”柯雪心叉着手背过身来,脸上却禁不住微笑。
严意恒揉了揉她的双肩,再次将她的背贴在自己胸膛。“说正经的,等到家里让我接掌以后,你愿意来帮我整顿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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