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妈妈看着站在窗前伫立良久的冷杰问:"你在想什么?"
"想设计图。"冷杰没有回过身,脑里想的全是松岗彻的俊脸。
"骗肖!明明是想男人!"知女莫若母,冷妈妈毫不留情地戳破谎言。
冷杰脸色丕变。她爱顶嘴其来有自,全是拜她妈所赐;人家母女是没事嗑瓜子,她们是没事嗑牙齿,比赛谁的舌头比较麻辣。
照冷妈妈的说法,这样才不会一被外人欺侮,就讲不出话,放不出屁,哭得满脸麻花。
毕竟,社会是现实的,瞧不起穷人的比瞧不起日进斗金的妓女多。
灵机一动,冷杰想到反击的武器!她转过身来,眼皮一眨也不眨,深怕错过妈妈脸部表情的变化。"你才是,主治大夫一来,你就抛媚眼。"
冷妈妈倏地满脸通红,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也放不出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守寡守了八年,从没对死去的老公以外的男人动过心,即使有几个三姑六婆的邻居想替她穿针引线,她连人都没见到,就一口回绝,难道这次她真的会晚节不保?
躺在病床上的小伟,平常一天说不到两句话,突然开口附和姑姑的见解,而且一说就是一个星期份。"我也觉得奶奶的第二春来了,奶奶你要好好把握,我问过主治大夫,他老婆去世三年了。"
"小孩子,有耳没嘴,大人说话别插嘴。"冷妈妈脸转向孙子开炮。
"奶奶!你脸红了!"小伟兴奋得像发新大陆的哥伦布。
"被你气的。"冷妈妈羞得想挖地洞。
小伟一脸的委屈。"明明是姑姑起的头。"
"我就是气你被你姑姑带坏。"冷妈妈赶紧把矛头转向冷杰。
"怎么都没看到小仙?"冷杰适时地转移话题。
冷妈妈无可奈何地叹息。"她每天忙着跟网友聊天。"
"这样不好,报纸上每天都有少女被网友骗身的社会新闻。"
"我知道,但我一劝她,她就嫌我唠叨。"冷妈妈一脸忧心忡忡。
小仙比小伟小一岁,才十四岁,因为家庭的缘故,过分早熟;不管是爸妈离婚,或是爸爸跑掉,妈妈再婚,甚至妈妈给她吃闭门羹,她都没掉一滴眼泪,一直压抑的结果,迟早会爆掉。
冷杰自知她不能像不负责任的大哥大嫂,对小仙漠不关心,只是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冷杰叹口气说:"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会回去开导小仙。"
这个家,自从冷爸爸去世后,一直都是乌云密布,冷妈妈期望快快有好事出现,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冷杰。"我什么时候可以当主婚人?"
"啊?"冷杰一脸的茫然。"谁要结婚?"
"当然是你,傻女儿。"
"我跟谁结婚?"
"当然是总经理大人。"
没错,松岗彻是对她有意思,但只针对她的处女身以及打赌的事。冷杰也不否认自己喜欢他,甚至想以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娶她;可是她考虑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他是双性恋的事实。
冷杰坚定地说:"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不会嫁他。"
冷妈妈气得猛跺脚。"你眼睛被蛤仔肉糊到是不是?"
"他是双性恋,我无法接受。"
"胡说!"冷妈妈起身想掴她一巴掌。
冷杰洞悉地飞快闪身。"我还见过他男朋友。"
小伟急声大喊。"奶奶,姑姑没骗你,他戴耳环。"
"戴耳环能代表什么?你别不懂装懂。"冷妈妈的手僵在半空中。
小伟一知半解又自以为是地说:"这是举世公认,代表他喜欢男人。"
其实,要看是戴哪只耳朵才能判断他是不是男同志。
戴右耳,是玻璃圈共通的戴法;戴左耳,像松岗彻,只是追求时髦而已。
冷妈妈信以为真,不由得悲从中来。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都免不了有嫌贫爱富的心态,希望女儿将来吃香喝辣,希望女儿带金龟婿回娘家;更何况总经理大人对女儿这么好,而且还爱屋及乌,请看护照顾小伟,让她回家休息,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你跟我一样命苦!"
冷杰佯装不在乎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反正姑姑名字男性化,做人也男性化,姑姑你乾脆当自己是男人不就好了。"
小伟才放完厥词,耳朵便被冷杰拧了一圈。"你皮痒!"
冷杰买不起关于室内设计的书,只好跑到图书馆搜集资料。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挂着微笑的王凤英。
两人静悄悄地走到图书馆外,坐在阶梯上。冷杰是第一次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见到王凤英,她没想到她居然脂粉未施、穿牛仔裤,但跟过去的浓妆艳抹相比,还要更漂亮,不愧是有办公室之花头衔的美人胚子。
"你怎么会来图书馆!?"冷杰脸上藏不住讶异的表情。
"跟你一样,来找室内设计的资料。"王凤英一派轻松自在。
"凤姊,你找到工作了吗?"冷杰觉得自己好差劲,很少关心别人。
"没去找,我想先充实自己比较重要。"王凤英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冷杰眼中不觉流露出替她高兴的笑意。"凤姊你变了!变得更漂亮了!"
"是变聪明,我终于知道没有三两三,是不能上梁山的。"
"没错。"冷杰非常赞同地用力点了一下头。
"我听说你受到重用。"王凤英语带恭贺。
冷杰谦虚地说:"还好啦,做不好一样会被开除。"
"有总经理做靠山,谁敢动你一根头发?"王凤英消息灵通。
"你听谁说的?"冷杰本来想解释两人没关系,但她不想越描越黑。
"美芳,我昨天在百货公司碰到她。"王凤英据实以告。
"她乱说的,谣言止于智者。"冷杰希望打住话题。
看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王凤英更加确定消息无误。不过,她被开除这件事,着实令她愤愤不平,她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直到昨天那只黑手逐渐浮现在她脑里。"昨天我不仅碰到美芳,还在同一个楼层碰到屠经理。"
冷杰没听出她话中有话。"那你昨天应该去买乐透,搞不好会中头奖!"
"问题是,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
"凤姊,你暗示什么?"
"我是担心美芳步我的后尘,跟有妇之夫是很少会有好结果的。"
夏美芳哈男人哈得口水常挂在嘴边,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她在网上以小甜甜的代号,谈虚拟恋爱,这么说来,她的确有可能病急乱投医。
冷杰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的颤意。"你越说,我心里越起毛球。"
王凤英抿了一下唇,只有她最清楚屠经理根本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曾经仗着掌管人事资料,打电话骚扰她,她威胁告状,他才不敢再造次。都怪她自己让他以为她人尽可夫,于是她以肯定的语气警告冷杰。"我怀疑抓耙子是屠经理。"
"我会小心的。"除了屠经理,冷杰也不做第二人想。
"你也要提防美芳,免得被穿小鞋。"
一连四天,松岗彻都没有来骚扰冷杰。
冷杰也无暇多想,除了上厕所和吃便当之外,其他时间皆埋头苦干;每天几乎都是忙到晚上十点,才弯着僵硬的脖子,以机器人的走路方式走回家。
法国人天性罗曼蒂克,为了营造出这种气氛,她特别重视灯光效果。此外,客厅的地板改成帝王石,卧室改铺热情的暗红色地毯,并把原本放电视的地方,设计成装饰用的壁炉。
电视则改放客房,客房当然就成了休憩的视听房;厨房改为开放式空间,并在餐厅加上隐藏式酒柜;浴室里除了有按摩浴白之外,另外还从天花板垂落耐热耐湿的植物盆栽
她连小细节都没有放过,像是门把、电源开关、水龙头
经过不断的修改,设计图的雏形逐渐完成,她的脸上终于露出喜悦的光彩。
小心翼翼地拿着设计图,冷杰迫不及待地用高跟鞋踢了踢总经理室的门,在得到请进的回应之后入内;她将设计图摊在桌上,像个想得到糖吃的小孩,嘴角泛着稚气的笑容。
"总经理大人,请你过目和不吝指教。"
松岗彻连看都不看。"我又不是业主,你拿给我看干么?"
"不看拉倒!"她没好气地撇撇嘴,完全不明白松岗彻的苦心。
"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你就无法成为优秀的设计师。"松岗彻指出。
冷杰听不进去,一时无法控制情绪地落泪。"不打扰你了。"
"老天!你哭什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冷杰哽咽地说:"你骂我,我当然要哭。"
"我哪有骂你?"松岗彻无动于衷。
"刚才,还有现在。"她近乎无理取闹地耍大小姐脾气。
他公事公办地说:"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分清楚现在身处哪里。"
"我是笨蛋,这样总行了吧。"冷杰习惯用袖子揩泪。
松岗彻拿她没办法似地猛摇头。"你大姨妈来了是不是?"
"人家辛辛苦苦画好了设计图"她抽噎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松岗彻起身走向她,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推向沙发,语调恢复私底下相处时的温柔。"我了解,你辛苦了。现在你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眼泪停了再出去,我趁这个时间,好好欣赏你的大作。"
冷杰要胁地:"你如果敢说不好,我会哭得更凶。"
他揶揄地道:"那我不用看了,也不用做总经理了。"
"求求你看,但不要把我的设计批评得一文不值。"冷杰双手合十恳求。
松岗彻一眼就看出她的缺点。"以浪漫为设计重点是很好,但空洞了点。"
听到他前后不一的评语,冷杰的心如洗三温暖,**上像被针扎,她连忙扑到桌前,看着设计图。她越看越觉得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到一丝缺点;她怀疑他是因为失恋在即,拿她当出气筒,真是个公报私仇的小人。
一抬起脸,原本想讥嘲他的,但看他目光严厉,三字经哽在喉咙里,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却以撒娇的声音问:"你觉得要加什么?"
"你自己想。"松岗彻不是卖关子,而是训练她负责的工作态度。
"小气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滴上微红的眼眶里。
一份设计图,如果只是设计师自己闭门造车,就算画得再好也无济于事。简单的说,好的设计是由设计师的创意和业主的想法,两者结合为一才进得出火花;而松岗彻一看图就知道,这里面完全没有如芝的风格。
"这段时间里,你有跟业主通电话吗?"
"没有,有什么不对吗?"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没跟业主沟通,如何了解他要的是什么?"
冷杰实在不愿意被他看扁,强词夺理。"靠心电感应。"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松岗彻拉长了脸。
"是,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如芝,电话几号?"
"连这都不知道,你需要好好反省。"松岗彻在纸上写下电话号码。
又被训的冷杰,气得牙痒痒的,却只能看着纸条,拿起桌上的话筒,按下数字;铃声响了三下后,变成答录机的声音,冷杰挂上电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如芝不在家,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吃饭?"松岗彻反问。
"我妈教过了,用不着你费心。"她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投降地叹了一口气。"你不会在答录机上留言,跟他约时间吗?"
冷杰重新拿起话筒,按下数字,在听到哔的一声之后,开始留言。"如芝,我是冷杰,我被总经理大人骂得好惨,明天我去你家跟你诉苦"
突然松岗彻打岔地说:"改成星期一。"
冷杰照着他的意思修改,然后挂上电话。"为什"
"明天有晚宴,你白天至少该去美容院洗个头和化个妆吧!?"
"没钱。"冷杰直截了当,但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比抢匪还厉害。"松岗彻掏出一千块。
她不满意地低呼。"才一千块哦!"
"我知道行情用不着一千块。"
"我还要做脸,让皮肤看起来掐得出水。"
松岗彻才不平白无故做冤大头。"今晚早点睡觉就可以了。"
冷杰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对了,我没有像样的鞋子搭配和服。"
"你再想想看,你还缺什么?"他用嘲弄的语气,唇角还有一抹冷笑。
她乘机揩油地说:"手表、皮包和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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