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位大娘还没放弃,嚷嚷着“可以给你便宜点”之类的话,傅少御又赶紧拐了个弯,让自己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萧绝看他面带窘色,不无嘲讽地说:“御哥真是了不起。”
傅少御歪头看过来,“此话从何说起?”
“先是醉仙楼里的姑娘,又是燕家的准儿媳,这会儿连卖东西的老妪都追着你不放,”萧绝挑眉道,“你当真荤素不挑。”
“嘶,你这张嘴好生厉害,”傅少御两指捏着他的嘴巴,不轻不重拧了一下,赶在对方发火前主动撤了手,“那你怎么不提我那位平白多出的娘子?他可是收了我送的发带,欢喜得很呢。”
“你!”萧绝耳朵尖儿泛红,又要动手,被傅少御按住了。
“别动不动就要过招,这里人多,造成误会就不好了。”傅少御拍拍他的手背,随即将整只手握住,“不逗你了,老实赏会儿花就回去了。”
“松手。”萧绝低声呵斥。
“不松,你再打我怎么办?”
傅少御收紧手掌,任凭萧绝如何挣动,就是不放。到后面,萧绝累了,就干脆放弃了,任他牵着。
迎面走来几人,见这二人携手同游,不禁多看了两眼。
尤其是戴眼罩的这位,身材颀长,形容昳丽,又未束长发,乍一看竟有几分雌雄莫辨。
“想死就继续看。”萧绝冷冷觑了那几人一眼。
有人想过来呛声,但见到他腰间的佩剑,又怯生生地撤了回去。等走得远些,他遥遥听见那群人中有人低声骂了句“死断袖”。
萧绝亮出寒霜要往回走,被傅少御扯了回来。
“做什么去?”
“舌头不会说话,可以拔了做些别的。”
傅少御眉头微皱,不甚赞同地说:“你杀伐气未免太重了。”
萧绝心底一凉,甩开他的手,反问:“你第一天认识我?”
傅少御沉吟不语,萧绝有几分心慌,又无端觉得烦乱,他们两个从来不是同路人,这些天的片刻温情也不过是块能轻易撕破的遮羞布而已。
沉默对峙片刻后,傅少御轻叹一声,上前按回了他的佩剑。
“由他们去吧,今日天气、景色和气氛都这样好,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扰了你我同游的好心情。”
萧绝抬眼看他,带着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别这么看我。”
傅少御一手把住他的后脑,将掌心覆上他的眼睛,须臾,他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拥抱了萧绝一下,旋即放开。
“方才是我言重了,你别气恼。”
萧绝不是气他那句话,他是在恼自己。
有那么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出身如此卑劣,只站在傅少御身边,就令他尊严扫地、颜面无存。
随即他又痛恨起傅少御的立场。
做侠士君子有什么好?一同来深渊里沉沦,想杀人便杀得,想放火便放得,照样可以活得肆意潇洒。
再没了赏花的心情,后来傅少御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萧绝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待回到燕府时,心情达到了最低谷。
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管家风伯正忙前忙后,指挥仆役布置庭院,处处彰显着主人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对燕家少爷的重视。
“咦?我爹爹回来了?”
燕飞霜张望了一眼,见那小厮喂的正是她父亲的坐骑云追,喜不自胜,忙不跌往大厅跑去。
可见平日里,燕无计对这个女儿也是百般疼爱。
唯独他,连姓名都不配拥有,像条摇尾乞怜的狗,都来不及“汪汪”两声,就被扔出了家门。
萧绝心想,大概燕无计觉得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