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彩虹却不给,不得不躲闪着,那样子颇有些滑稽,却还不住的对孙寡妇说道“娘,您要是觉着我做得不对,我改还不成么?再不济,这也是个年,您咋能和春梅吃这东西。我把满满的一锅饺子都煮好了,您要是不吃,传出去的话,我这脸该往哪儿搁啊!”白小玲进了院子,见彩虹躲着这个,让着那个,样子有些奇怪,就问道“嫂子,咋了?”彩虹还没有答话,孙寡妇就迎了过去。和方才比完全不是同一个嘴脸,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笑道“呀!小玲来了,吃过饭了么?”白小玲看着彩虹,有些摸不着头脑,含糊的应着孙寡妇“吃吃过了。”孙寡妇走过来拉住白小玲的手,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站着不动的彩虹,衬这个当,白春梅夺走了彩虹手里那几包面。孙寡妇兀自笑了起来,说道“小玲别见怪,我们这是闹着玩呢。”拉着白小玲的手要往前走,说道“院里冷,屋里暖和,咱屋里说话去。”白小玲有些不自然的随她去,孙寡妇又对彩虹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啥?不是说饺子早做好了么?快盛去!”听到这些,彩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确定了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之后,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在厨房里摆桌椅放碗筷忙得是手足无措,而孙寡妇却坐在一旁和白小玲悠闲的聊天。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她对白小玲的热情真是有些夸张,笑道“我打第一眼见你,心里就觉着喜欢。你和我家梅年岁差不多,以后就好好处,呵呵,好好处。瞧这闺女长得多水灵”白小玲抬起头,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玩耍的白春梅。她刚从彩虹手里”夺”过了那几包方便面,正高兴得很,瞧见白小玲在看她,就赶紧把那几包东西掖到自己怀里,生怕又会被抢走似的。
孙寡妇知道白小玲早觉出了自己的闺女的不正常,作笑道“一块儿处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妮子其实也没啥,早先和你一样伶俐,就是被吓着了才这样的。你是在县城里上学的大学生,知道的多,又会说话,就多陪陪她”白小玲有些不大情愿,碍于面子就皱着眉头应承着。
彩虹把桌凳都摆齐了,筷子也放好了。盛了满满两碗,放到桌子上,就含笑走了过来,说道“娘,您和春梅先吃吧,我去叫爹和强哥去。”孙寡妇抬头看了彩虹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继续和白小玲说话,还热情的招待道“闺女,你再吃些吧?”白小玲见孙寡妇对彩虹这般冷漠,有些不高兴,就冷冷的答道“我吃过了。”彩虹走到正屋的窗户台附近,屋里的灯没有开,但彩虹知道白老汉就在里面。于是轻声叫道“爹,吃饭去吧,娘在厨房里正等着呢!”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正要走时听到了白老汉的咳嗽声,彩虹太熟悉这样的讯号了,这表明白老汉已经答应去吃饭了。
彩虹压抑着心中的快慰,下一步,她要去叫白强回家吃年夜饭,因为是自己的丈夫,把他叫来会更容易。可她却不知道白土山的家在哪儿。走到屋里时看到孙寡妇和白小玲正聊得热乎,又不忍心打搅,过了一会儿再听到白老汉出屋门的时候时还是决定要打扰一下。于是就小心翼翼的说道“娘,我不知道咱村书记的家在哪儿?您能不能和小玲呆会儿聊,让她陪着我去找强哥吧。”和这女人谈话实在是难受得很,白小玲巴不得早点脱离苦海呢。看到彩虹叫她,不等孙寡妇的反应,白小玲就倏的站了起来。她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找她嫂子的。
孙寡妇瞪了彩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但看彩虹站了起来,还是做了顺水人情。不过却说道“让梅和你们一块儿去吧,大过年的让她也出去转转,你们可要看好了。”白小玲面露难色,说道“我们这是出去找人,又不是玩,咋还能看着她?”女孩子脸皮薄,觉着和白春梅一道去上街的话,那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可彩虹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下来。不提!
白强和山子一道,走到白土山家所在的胡同时,看到白三从里面走了出来。白三眼快,先打招呼,道“哟,你们也是去土山哥家哦。”山子说道“是哦。”又说“三儿,放着你的生意不忙活到他家干啥去了?”白三遮掩着,笑道“没啥,没啥,就是拜个早年。你们忙,你们忙,我去店里了,呵呵”说着,三人擦身而过。
看白三走远后,山子说道“白三在咱村里搞这一套,咱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整整他,土山却不让,八成是白三给了他好处。”白强说道“别说土山哥了,这半年来咱也捞了不少。他说了,出了啥事儿他都会顶着兜着,咱们也别得了便宜卖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山子说道“你啥事都信他,可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实,猾得很。”白强不以为意,说道“快到他家门口了,咱就别提这事啦。”白强与山子来到白土山家时,白土山正亲自下厨做菜。白土山看他们来了,就说道“你们等一下,我这里一会儿就好了。”白强与山子说着”不急”就在一旁坐下了。
白土山一边忙着一边说道“今儿不是说好了把你们的婆子小孩叫过来一块热闹热闹咋咋没来?”山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着了吸了一口,说道“我那婆子正忙家里的事呢,忙完后就过来了。”白土山停了手里的活,又问道“你呢,白强,你那婆子咋没来?”山子吐出一口烟来,笑道“他那婆子估计是来不了了,家里正生气呢!”
“今儿是大年三十,有啥气可生的?”白土山狐疑道,并不大相信山子的话。
白强低着头,叹气道“土山哥,今儿咱是来这儿乐和的,就别提那些个恼人的事儿了。山子说得对,虹今儿是不来了。”刚说完这话,抬起头却是吓了一跳,在这一时彩虹就站在他的面前,惊道“虹,你咋来了?”在白小玲的带领下,彩虹也是刚进这屋,柔声道“强哥,爹和娘都在饭桌上等着了,你在咱家吃了饺子后再来土山哥家吧?”白强不领情,坚定的说道“我不回去!”彩虹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大过年的,你连年夜饭都不吃就跑到这里来算是咋回事?”白强还不示弱,说道“你不想想,在咱家还能吃好饭么,我气都气饱了。”山子不劝白强,还在一旁偷笑瞧景。白土山看彩虹真的要生气了,放下了手里的活一本正经的说道“强子,做为大哥我可得要好好说说你了,生气归生气,可这年却还是要过的,彩虹咋你媳妇都来叫你了你咋还装熊。”白土山看看彩虹,见她一副向自己求助的神情,有些得意,继续以大哥自居,说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能生多大的气。你是村干部,要注意形象,要起好带头作用。你还是一家之主呢!你媳妇都来叫你了,两位老人还在家里等着你吃饭,你害不害臊!”
“我”白强被白土山数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其实也是有口难辩,霍地站了起来,没有等彩虹就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见白强这样,彩虹脸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作别道“土山哥、山子你们忙,我也回了。”白土山很是热情,走了过来,说道“那赶紧回吧,吃过了饭就来我这儿玩我这是和强子说好了的。”
“唉”彩虹应着就和白小玲、白春梅一道走了出去。白土山去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再一次嘱托道“记得哦,吃过了饭就过来玩。”彩虹没有想到白土山还在送她,停了步子,转过身说道“知道了,土山哥,您回吧。”白土山的过度热情让山子觉着希奇,不过等白土山回来后他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在厨房里,一家五口人只有彩虹在忙,其他人都围着那张桌子坐着。除了白春梅,他们三个人都是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白老汉在抽烟,白强操着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还把身子扭向了一旁,孙寡妇和她的闺女在一块儿坐着。
彩虹先给白老汉舀了满满的一碗,放到他跟前,尔后对孙寡妇说道“娘,您再吃些吧?”孙寡妇没有说话,点点头这就算是答应了。彩虹却是很高兴的样子,赶紧给她盛了一碗,接下来是白春梅,最后才轮到白强。看白强还背对着那桌子坐着,就说道“强哥,快来吃吧!”语气里有那种不易察觉的祈使成分。
白强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搬着那条凳子靠了过来,彩虹把碗放到他跟前时,白强看看她是满头大汗,这时才觉出心疼来了,心也软了,情不自禁的说道“虹,都忙活一天了,你也赶紧过来吃吧。”彩虹微笑着,说道“就来,就来。”给自己盛了半碗也坐了下来。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小碗醋往白春梅那边推了推,说道“春梅,吃吧,饺子蘸着醋最好吃了。”白春梅看看她娘,孙寡妇说道“吃吧,吃吧”这时,白春梅才端起了碗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彩虹一脸很欣慰的笑容去看其他人,他们一个个也跟着端起了碗。
经过一番波折,一家人总算坐在一块吃起了年夜饭。
吃饭的时候,白老汉把碗举得很高,遮住了大半边脸,看着彩虹为了一家人如此这般,除了埋怨那不近人情的孙寡妇外,心里面也是酸楚得很,吃起那热气腾腾的饺子也别是一番滋味,老泪都流了出来,他偷偷的用手给擦掉了刚吃过饭,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山子的儿子白东亮跑来了。他是叫白强和彩虹去白土山家的。
彩虹一边刷碗一边说道“强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家里一堆事儿等着我忙呢,明天咱还要起五更拜大年。”白强说道“那怎么能行?和土山哥说好了一块儿去他家玩的,家里有什么好忙的。咱都忙活了一年了,你就和我一块儿去吧!山子他媳妇都去了,你咋能不去。”白东亮也在一旁帮衬着说道“我娘说了要和你一起打麻将呢!”彩虹把那摞碗放到了碗厨里,尔后笑着说道“东亮,你娘可能不知道吧,我还不会打麻将呢!”
“那有啥关系!”白强说道“咱这几家走得近,在一块儿就是图个热闹。山子他媳妇都去了,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多没面子。”又对白东亮说道“亮子,你先去跟你爹和你土山伯说一声,我们一会儿就到了。”白东亮听完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彩虹依旧忙活着,白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突的从背后把她给抱住了,厮磨着“虹,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咱都了忙一年,也该歇歇了。”这是许多普通家庭里都会采用的温柔攻势,他们总是屡试不爽。
彩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假怒道“还说呢!你就知道给我找气受。”白强依旧抱着彩虹,不过确实有些不解了,说道“让你受那冤枉气是孙寡妇,咋会是我?”
“可不许你这么说她?”彩虹很警惕的样子,生怕那孙寡妇又会听到,小声道“咱爹娶了她,那她就是咱的娘了。别人能那么叫,咱可不能。”白了白强一眼,又说“还说你不气我呢!大老远的跑到咱土山哥去叫你吃饭,你还给人家脸色看,我是又受气又受累。”
“你也知道,我那不是冲着你的。我为啥生气?也是为你打抱不平啊!”白强说道“好了,好了,就算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和我一块儿去吧!”彩虹嘴角挂笑,说道“还说呢!都不知道你啥时候学得这样油腔滑调了。就知道拣一些好听的话给人家听,也不知道帮忙,一点儿眼力架都没有。”白强知道,这是彩虹答应他要去了,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道“说吧,有啥活让我干?”彩虹佯怒,数落道“说你没有眼力架还真是一点儿眼力架都没有,尽知道傻吃傻喝了。没看见么?满屋的都是活,那些凳子需要摞起来,桌子要摆好”很快,白强就和彩虹一起收拾起来。
收拾完了,彩虹进了自己的屋子换衣服,白强也跟着进去了。彩虹从衣橱里拿出了那一套在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放在了床上,不避白强的嫌,就去脱身上的衣服,说道“土山哥这是怎么了,你们男人要商量事,拉我们女人去干吗?”
“两家离得远,平时没怎么串过门,过年了,可能是想让咱们去他哪儿转转吧。”白强说着,看彩虹在换衣服,又道“虹,你看我这身衣服还用不用换了?”彩虹放下手里的衣服,挪到白强的身边翻着他的衣领看,还嗅了嗅,又回来穿自己的衣服,边说道“你那身衣服才穿上没几天,不用换的。就是换了,我也没有时间给你洗。”彩虹换好了衣服,洗过了手脸,又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的她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农村里的女人当然是不会化妆的,能在脸上抹些雪花膏就是他们最大的奢侈了。彩虹对着镜子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在此刻整个世界上都不会有别的女人能比她更漂亮。
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大都很专注自己的容貌。这却让白强有些等不及了,他有些不耐烦道“虹,你快些吧。“走到院子里时,彩虹对白强说道“和咱爹说一声吧?”说着,就往那屋子里进。白强却拉住了她,朝那门吆喝着“爹,我和虹去外面玩会儿,你睡时给留着门!”没等应声就拉着彩虹向外走去。
白老汉听到屋外儿子的喊声,正要回话,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就又重新蹲了下来。白老汉和孙寡妇在这屋里说话,此外还有白春梅。
“你就别抽了,没看见我娃一见你抽烟就咳嗽么?”孙寡妇抱着白春梅坐在床上,她这么说道。
白老汉听到了,才吸了半截就把那烟给掐灭了,舍不得扔,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也说道“处长了你就知道了,强子媳妇是个好儿媳,你不该这么刁难她的。”
“是么?”孙寡妇不以为意“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谁是什么样子,人心都隔着肚皮,我看她是一肚子的心眼。”
“你唉”今晚,趁这个喜庆的日子,白老汉本想和这媳妇多说几句话,可是,却还没有说几句就被堵了回来。他下意识的掏出烟来吸,可刚拿了出来就想起了孙寡妇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就又无奈的掖了回去。
没有烟抽,就好像整个人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绑着一样,白老汉觉得浑身不自在。实际上,在此刻还有一件事情困扰着他,这已是有好些日子了,那是一件属于他们夫妻间的很私秘的事情。不过,还牵涉到白春梅。
这样的一件事或早或晚都是要说的,憋了这么长时间,白老汉觉得有提一提的必要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孙寡妇,又低下了头,含糊地说道“西边那耳放是腾出来专门让闺女住的咋你咋不让她住?”孙寡妇知道白老汉话里有话,可她还不想自己先挑明,就说道“春梅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我得看着她,没有我,她晚上睡不好觉。”这屋里没有外人,那个傻闺女是不懂人事的,见她这么说白老汉决定要拉下老脸,他说道“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说道最后还是把那后半截咽到了肚子里。
屋外,那鞭炮声接连不断的传过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谈话。
“你不嫌弃我,把我和我闺女招进门,我不知道这是为了啥。可我们娘俩既然到你家了,就不想再受气再受苦了。”孙寡妇一边抱着昏昏欲睡的白春梅一边这么说道,在那橘黄色的灯光之下让人觉得这个女人竟也是如此的母性,和为难彩虹时比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我能受苦受累,可我不想我闺女遭罪了。在咱白家庄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命苦”说到了忘情处竟也是泪眼婆娑。
这白老汉也是竟想着自己的难处了,没有想到孙寡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听她这么说也不免有些情动,他也知道她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女人,道“你也看到了,咱儿的脾气是有些犟,但心眼实诚,儿媳妇更是一个好人,家里面个个是劳力,没有老人小娃拖累,谁都不会让你受气受苦的。”孙寡妇没有直接答话,她把白春梅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慢慢的给她盖上了被子。又重新坐到了床沿上,面对着白老汉说话“现在说啥都没用,等日子过长久了就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了。”听孙寡妇这么说,白老汉有着些须的无奈。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是好。于是就静默着,孙寡妇坐在床沿上看着熟睡的女儿,也不在说话了。这是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
现在是八九点钟,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大人们互相串门孩子们在大街上玩耍,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接连不断的闯进这屋子里,就像这屋里按着个广播匣子,里面正播放着热闹的节目。很显然,这屋内的静谧与屋外的喧嚣是毫不相干的,仿佛时间定了格,包括人在内什么都没有在动。而实际上在这屋里动着的也惟有时间,就仿佛是一条无形的无声的河流,它在慢慢的流淌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老汉费力的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就一瘸一拐的转过身默默的向外走去。孙寡妇扭过身朝那背影张张嘴,想给他说些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那背影便消失了。
这屋内的布置和先前白老汉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墙壁被粉刷了一遍,在这洁白涂料的映衬下,一切家什都显得整齐干净。在婚前,屋内的那些旧家具都被变卖了,现在摆放着的都是簇新的。虽然没有村里年轻人结婚时那般铺张,但毕竟也是结婚。洁白的墙壁上那副西方神圣的画像分外的显眼。孙寡妇从床上下来后走到了它的跟前,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下巴前,那是一脸的虔诚,她嗫嚅呢,依稀能听清楚这样的片段”神啊,请宽恕我们这些罪恶的人吧”祷告完了,孙寡妇又走了过来,看了看正在床上熟睡的白春梅,那是一种专属于母亲的慈祥的目光,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压了压,这样一来,就会让她的闺女更暖和些。她无声的走了过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走到院子里时孙寡妇停了步子,屋里很暖和但生着炉子,空气却不好,那时的脑子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院子里很冷,但空气是清新的,走出来时孙寡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有了一种猛然清醒的感觉,就像是在夏天淋了雨水。她停下来在想该不该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去。
她在去推那扇门时“吱嗡”一声,缓缓的被打开了。孙寡妇走了进去,把门闩给插上了。
“来啦!”白老汉那沙哑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来啦。”那更像是一种机械的重复,不过却能听出来是从女人的喉咙里发出的。
“把灯拉开吧。屋里太黑了。”白老汉如是说道,接着是他要起身的声音。
“不碍事的,别拉了。”孙寡妇已经摸黑走到床边,坐到床沿上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在这漆黑的屋里,化学纤维料的衣物摩擦时不仅产生了火花还有嘶啦的声响,这让两个并不年轻的心脏在不自觉的加快着泵速因为是白老汉一个人住,那火炉在前几天就被熄灭了。这屋里冷得很也静得很,这时,间或还会从外面传进来一两阵鞭炮声,那是不知倦不知冷的村娃们的恶作剧,不过,其来势明显没有几个小时前那般猛烈了。虽然还有些刺耳,还丝毫影响不了这屋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掀开那被子的一角进入那热乎乎的被窝时,他浑身都在颤抖,或是因为她身上的冷或是因为兴奋一切都是老样的,一切又都是新鲜的院子里静得很,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连那炮仗声也少有,因为已然是深夜了,尽管这是年。虽然在这一夜有许多年轻人会通宵不睡,他们熬夜的方式大多是打麻将、喝酒抑或是看电视,那只限于在屋里热闹,有房屋的阻隔,让那喧嚣传不了多远的地方。没有人会为了某种节日而在大街上进行彻夜的狂欢,那是西方人的过节方式。他们的喜庆只是那一日那一夜,而我们这个节日可以持续半个月甚至是更长久。
白家庄的夜空幽静而且漆黑,笼罩在这村子上空的是一个活了五千年的鬼魅,我们常常为它而自豪,又常常因它而自负。但它不管这些,它总是不断的在这片土地上积蕴新的能量。不过,它也是慷慨的,它总是会适时的把一些神奇的东西撒向世间,比如这样的日子,给人们的是烟火、是年画,还有专属于黄色人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