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逃原形毕露。
广寒宫的月色,从来清冷微皴得像暗淡水光。
凉的很。
孙悟空眸光暗了瞬,低垂的睫毛如枝头颤悠的叶。
吃了一半的桃子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有相思之人。”
朱悟能却拍拍他的肩,幽幽长叹一口气,如雾花消散在暮色里。
“一厢情愿往往有始无终,衣不如新又总人不如故。”
所有过往里上演的花开花败终不是花好月圆的结局。
“大师兄,当年之事虽则我忘了大半……”他话语迟疑,目光飘忽着归于沉寂,如万事化烟,前尘入土。
“够了。”孙悟空握紧拳,低低喊了声,额上青筋跳了两下。
呼吸湮灭于对峙的静寂,谁心头不曾覆着剜骨的伤,何必再次揭开陈旧伤疤?
朱悟能却猛吸一口气,闭上眼斗着胆子把话喊了出来,“可我一直记得,五百年前,你是为了那金蝉子才大闹的天宫,将那凌霄宝殿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这话一出,如嗞啦燃烧着的火药翻滚落地,爆裂间把两人都炸得心头一震。
孙悟空两腮发抖,像是被踩到逆鳞般从地上一跳而起,两眼似烁着莹星火焰,幽幽慑人。
“我说够了,你没明白吗?!”
他浑身都在发颤,一手攫着悟能的脖子,却没有半分力气,连带眸中的狠劲都像是强撑下最后一丝伪装,只消轻轻一戳就会如梦幻泡影破得干净。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那是他堂堂三界战神齐天大圣最不堪的过往,也是最沉哀的记忆。
五百年里日日夜夜煎熬苦煮,如天边冰缟素月冷如青霜的哂笑,逃脱不能,讥讽万嘲。
“大师兄。”朱悟能却是难得正经了一回,抬头直直看着孙悟空,一双桃花眼划过盈盈水波,只不知泛的是同情还是哀愁,“连司命星官都说了你和他有缘无分不得好果,何必执着呢?不如就趁此放下,也好落个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他们都欢喜了,那他呢?
“他求得了解脱,那我怎么办?”
孙悟空松开手,睫毛一颤。“当初是他救的我,教我七十二变,教我筋斗踏云,教我诸般法术,教我人情习性,凭什么做回那个金蝉长老,他就能什么都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