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想起另一桩事儿,压低声说:“明儿一早皇上就大婚了,哥哥你……?”
他说这话时,裴钧目光正落在园中,看向了和几个先生说笑着的姜越。此刻只见姜越坐在园中绿荫下,月白的袍子上半身含荫,半身明媚,眉眼间柔和的笑意就像是初春的融水,散发出比暖阳更暖的气息。俄而他抬头与裴钧对上目光,又勾起唇角共他相视一笑,并不见如何着意,那安乐之意却从双眼溢出,口中虽说着就紧要办的天下大事,整个人却是再闲适不过的样子。
哪怕是在风波不兴的从前,裴钧也从未见过如此放松的姜越,不免含笑轻叹一声,目中一些阴翳或郁结的,似乎也都随此一叹逝去,少时只回眼看向梅林玉说:
“过去的都过去了,且往后看罢。”
在庄中小住的第六日,到傍晚时分,天色忽阴,郊野里下了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噼啪击打在屋檐上的雨声伴着轰隆撵过的雷声,似将裴钧与姜越共住的阁楼化作了天地间的独一处。
这夜里,姜越被一声巨雷惊醒,睁眼只觉屋中潮闷、浑身汗湿,转眼果见是裴钧正双臂紧绕他,皱眉缠睡在他身边,似乎全然没有一点热的知觉,凭汗水透湿了寝衣也全然不顾。
姜越见裴钧是雷打不动一般,不禁哑然失笑,隐忍间余光又瞥见裴钧枕下一丝银光闪过,狐疑之下抽出一看,竟见是一把雕纹繁复的银面短刀。
姜越眉一蹙,目光看向熟睡中额心紧皱的裴钧,片刻,只反手将那刀远远扔去了地上,复又转身将裴钧拥紧,埋头在裴钧颈间轻啄一下,便再度闭上了眼。
那被他扔出的短刀在石地砖上砸出哐啷一声大响,震得裴钧眉一抖,在姜越的动静下睁了睁眼睛,一边支起身一边迷糊着问:“姜越……我怎听见一声响?”
姜越拉住他,看入他眼中宽慰道:“无事,不过是道雷罢了。睡罢。”
裴钧听言便钻入他怀中,一顿亲咬,心满意足地将他困住,双眼定定锁住眼前这樽玉人,终是依言睡了。
这夜的雨一直下到清晨。翌日一早二人醒来正待穿衣,说笑间却听外头有人在叫,待系起衣带走出院子,竟见是梅林玉满面疲色、失魂落魄地奔进了庄子。
梅林玉眼看是连夜赶路来的,一脸都是慌张神色。庄子里的下人刚晨起做事,都被他大喊大叫吓坏了,皆站在廊道上翘首看他一路往后院发足狂奔。
他大半身子都被雨浇透,落汤鸡般闯入后院月门,恰逢裴钧与姜越匆匆走出。此时但见梅林玉,裴钧即刻提声问他怎的,却见梅林玉一双通红的凤目含泪瞪大了,朝他猛地哭道:
“哥哥,你快跟我回京吧!妍姐她受刑了!”
第98章其罪六十·刁难(上)
京门官道一夜积雨,撒尘的坦途因此泥泞。疾奔而过的骏马重重踏过一路水洼,砸出泥浆急携入京中,在城南笔直向北的石砖大路上飞快地落下脏湿的印子,哒哒直印去北宫门外的大理寺官衙。
裴钧在衙外跃下马背,亮出印信,一众衙差慌慌让道。梅林玉紧跟他收了缰,下马时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刚站稳身子,却听裴钧仓促扔下句“你别跟来”,待慌慌抬眼,已见裴钧收敛印信几步跨入大理寺门槛往里走了。
他急得赶忙尾随上前,可两侧衙差却将眼一瞪,使棍棒将他挡在外头:“官衙重地,非为公务不可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