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话,都吃过了!”小太监说完,将殿门一推。“裴大人才领着小世子安歇了。”
裴钧只听门扉咿呀一声,见床帐都被夜风一荡,忙搂着刚睡着的姜煊闭起眼,装作已睡着了。
不一会儿,一双极软的脚步声轻轻向他们床旁边靠近,停在不远外,又合着锦袍窸窣之声,在一旁辗转了几步。
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消散在全然寂静的寝殿里,俄而脚步声又起,却是渐渐更远,走出去了。
就在他以为姜湛已经起驾回宫的时候,外间又传来姜湛的声音了:
“今夜朕就在这儿睡。”
第76章其罪五十·疏漏(下)
一时外面请皇上三思的声音不绝,胡黎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这流萤殿是姜湛年幼登极之处,按宫里规矩,这儿就是“龙潭”了,可现今姜湛已黄袍加身、入主崇宁,那是龙飞九天,当一往无前才对,若这时候再回流萤殿过夜,那就叫“飞龙回潭”,于皇权而言可太不吉利。如此,他便求姜湛还是回崇宁殿睡。
可裴钧在里间儿却再没听见姜湛吭声,过了会儿,却又闻胡黎叹气。
俄而有人把水桶咯噔放在地上,哗啦伺候起简单洗漱,约一盏茶功夫,外间儿才静下。
待裴钧睁开眼时,外头的烛火已经熄灭,只剩殿角隔扇后尚有一豆长明灯影透纱而出,幽然静谧。
晚风拨弄隔扇雕花,将这片光影转碎成一丛轻闪明灭的萤虫,翩然扑飞至他与姜煊所盖的薄衾上,接着,又似颤动着莹亮的薄翅般,停在姜煊酣睡的小脸上,引孩子睫羽轻颤,皱了眉更贴紧他的胳膊。
此景仿若一声沉磬贯彻心胸,让裴钧忽而想起多少年前——
那是入宫侍读的第二年春日,就在绘完那江山墨画后,他曾在这流萤殿的花园中陪着姜湛研墨临帖。当他偷了闲往园中杏树下靠坐小憩时,也不知为梦几何、睡着多久,迷蒙间,竟忽觉一点温软的触碰轻轻掠过他唇角,让他在带有龙涎清香的微风里醒来。
睁眼所见,唯独薄风杏雨、碧树蓝天,没有一个人影。
他微微扭头往身后一瞥,却果见他背靠的树干旁露出片未藏好的明黄袖角,而袖角的主人躲在树后屏息凝神,全然不敢出一点儿声音,甚至连一动都不敢再动,似乎生怕叫他发现了行藏。
由是他便也只能佯作未觉——作没听见、没看见,当那梦中的知觉只在梦中,哪怕心里已为此翻江倒海到只想捉住那树后人抵死纠缠、不休不断,却也只因不可、不能、不该,而不为。
可隐忍与压抑,近在咫尺的求而不得,炽盛了五阴,生出贪、嗔、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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