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将手中马鞭重新折起,冷眼斥道:“僭越狂悖之徒,骂你也是脏了孤的口。”
“这不还是骂了么?”裴钧忍笑往他凑去一步,却见姜越又要动鞭,便连忙再退回来,“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恼。咱们就这么说话。”
“孤与你没有可说的。”姜越卷起手中文书,眸色漠然地负手就往正堂上走去。
“那我说,我来说。”裴钧赶紧跟在他身后,“王爷怎么这时候在司部?有事儿没理完呢?那要不臣替您分分忧——”
他正落手去抽姜越手里的文书,可前面姜越却挣开他手,回身看向他沉默片刻,才凝起眉心,低声沉沉道:
“裴钧,你还想怎么样?”
他眸底有孤寂的清冷和忍痛的暗恨,在下一句出口前,已紧紧抿起薄唇、调开眼去,留给裴钧的又是落寞的侧脸。
裴钧心一沉,“姜越,我和方明珏之间没有——”
“有与没有,与我无关。”姜越把手中文书放在正堂桌案上,瞥他一眼,下了逐客令:“裴大人筹办今科,确然劳苦,还是早些回府歇下罢。”
裴钧正要再说话,外面却忽然跑入个侍卫,捧着一个布包袱向姜越跪下:“王爷要的衣裳送来了。”
姜越绕过裴钧,接过那布包挥退侍卫,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司部后院的耳厢去了。
裴钧无奈,远远跟在他后面,遥见他进了厢房就关门上了栓,不免也没了脾气,只好晕乎着脑袋坐在廊中阑干上,抱臂靠着廊柱,静静歇口气,等着他出来。
耳厢内传来些微的水声,过了会儿,房门吱呀一响,叫裴钧连忙扭头看去——只见姜越羽冠束发,推门而出,换上了一身穿丝蓝锦长袍,系着墨银暗花披风,抚平袖褶踏出门槛儿时,袍摆还露出双勾银线的兽面黑靴,竟是从头到脚都改换一新了,眼见再没有了方才军甲戎装的干练和落拓,又变回了平日里威仪端方的晋王爷。
裴钧暗暗咂舌,心道这人还真是个洁癖,竟等不及回府就要把衣裳给换了,而那厢姜越见他还等在此处,愣了愣,却也只脚步一停,下刻就收回目光,继续动身往外走去。
裴钧望向他背影,低低闷叫一声:“姜越啊。”
前面姜越人影一顿,因了这一声中的丝丝醉意,终于还是回了头。
只见日暮斜晖裁檐照入,暖色浸润着檐下人一双秀挺的长眉,将其一容轮廓耀得沉静而深邃,而明暗错落中,那人眉头正因疲惫和酒气而淡锁着,惯来上扬的眼梢也失了平日的尾弧,此时只将身子软靠着廊柱,喑哑开口道:
“……姜越,我走不动了,你送我回府好不好?”
姜越冷笑一声:“你喝酒的时候,怎就不怕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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