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玉当即假哭着“哥哥饶命”作势跪地求饶,被裴钧扯过去坐了,这时雅间儿帘子又打起来,一息前吩咐备下的菜竟已热腾腾地送入,梅林玉便又搓搓手站起来,亲自把一样样鸡鸭鱼肉端在裴钧面前,掏心掏肺道:“哥哥来得突然,我这就只能把别桌的菜先端来了。瞧瞧,弟弟为你甘愿落草为寇抢食儿吃啊,哥哥可别负我!”
裴钧抬脚在他小腿上一踢:“什么落草抢食儿,说得我跟你家养的鸡似的。”
这一说到鸡,梅林玉眼睛都亮起来,一边把雕了金丝儿的筷子双手奉给裴钧一边劝他:“哥哥哥,我家斗鸡场又来了好鸡了,你几时来我领你斗斗?”说着一拍大腿,嘴巴又管不住了:“我那鸡可带劲儿,叫得嗷嗷的!”
“什么鸡还能嗷嗷的,怕不是得了瘟罢。”裴钧低眉接过筷子磕齐了,夹来一簇青菜吃,“我这儿总要翻了年才得空,眼下哪儿忙得开。”
梅林玉替他忙活完了,袖起手来坐在旁边儿看他吃:“但你可多时候没来了,咱斗鸡队也不操练,翻年的赛事可得输个够呛,前儿瑞王爷还说呢……”
瑞王爷姜汐出身尊贵,是玲太妃蔡氏所生养,算少帝姜湛的庶兄。他虽比姜湛大上个十来岁,可成日却游手好闲、提笼架鸟,一身赖肉多是往声色犬马里打滚儿的,尤爱往梅林玉各处红楼绿馆里转转,斗鸡赌石就更不消说,于是朝廷从不敢指派他什么官位,所求只是他别惹事儿,不过吊了些食邑在他身上,养着他金丸砸鸟、庸庸度日罢了。
梅林玉商家心性,从来对谁都说笑,可同裴钧说到这瑞王爷,脸上笑却收起来些,只把方才被揉歪的发冠理了理,留下个话头,便抬了雪花银瓷瓢给裴钧打了碗菜汤,恭恭敬敬搁在他手边儿上。
裴钧无喜无怒端起来喝一口,瞥他一眼:“他还说什么了?”
“他们亲贵几个不每月都要去讲武堂里议议军机么,他就也得去。”梅林玉抬手蹭了蹭鼻尖儿,哼声笑笑,“听说他前儿是在讲武堂里被晋王爷骂了,倒是骂了什么他都说不清楚,估摸只是气不过晋王爷年纪轻却要压他一辈儿管他叫侄子,竟也气得砸了我二月楼里头一屋子好东西,银子都没留一颗就拍屁股走了,还打了我那儿几个姑娘呢,弄得都没法子见人了,尽糟蹋生意。”
裴钧放下汤碗,平平扒了口饭,“平常你也没少坑他钱,这亏你就吃了罢。”
梅林玉瘪嘴瞪他一眼,逗得裴钧低声发笑。
“不过……”梅林玉袖着手撑去桌沿儿上,眨眼巴巴望着裴钧,小心翼翼地问:“妍姐嫁去瑞王府里也七八年了,见着时候倒少……她没受什么委屈罢?”
裴钧垂眼挑着盘里的茴香豆,眉都没皱一下:“不知道。想知道你自个儿打听去。”
“行行行,我不问了,哥哥你别气。”梅林玉恹恹缩回手去,换了个话头:“哎,最近哥哥往哪儿发财呀?有没有闲的路子,给弟弟指指呗?”
裴钧顺话想了想,还真想到那吴广盐业的事儿,问梅林玉道:“你家里造船的生意还做么?”
梅林玉点头点得似鸡啄米:“做做做,做着呢,怎么了?哥哥有东西要运?”
裴钧已然吃完了饭,由梅林玉亲手递来张蚕丝儿绢子拭了拭嘴,站起来笑眼看着他:“想知道?想知道就先帮哥哥打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