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侍郎冯己如检,曾受贿为罪臣陶尹治、杜玉明等换卷舞弊,纳银数万两……”
古人云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前世朝中但见他裴钧高楼一塌,便连那些曾被他踩在脚下的跳梁小丑都可将自行的罪名全全加诸他头上,如此栽赃了、陷害了、销案了,这些人就终于再无后顾之忧了,甚至不必提防被报复——
报复什么呢?死人还怎样开口说话?而就算他说话,那更是绝没人听的。
正思及此处,门外忽而传来邓准的声音:“师……师父,董叔叔说菜快凉了,叫我来催您快些。”
裴钧思绪由此一顿,敛目平息,片刻后扬声回了句:“就来,你先去吧。”
说罢他将手中薄纸放回书中,却在将书放回书架时微微一顿——仿似是前世在朝中十年履冰带出的惯然,叫他忽而又将那纸张拿出,垂眸一一细看而过,下一刻,他转手将薄纸扔进铜炉,眼见那暗火将上面的小字儿一一吞没了,这才掸掸袖子将《戏说文史》放在了书架里。
可他推开房门一抬头,却见邓准还等在廊上,一时与他两相对眼。
裴钧微微细目,反手慢慢带上房门,正要说话,竟见一个家丁小跑过来:“大人大人,后门儿有人抬了个大箱子,说是要送您呢!这——这可怎生好?”
翻年二月便是新科春闱,没多少日子了,如今往裴钧这礼部尚书府里送箱子送书画的,其心便直如司马昭。
裴钧一皱眉头正要摆手叫人回绝,可换念一想,却又转用抬起的手慢慢抹了把脸,徐徐渐渐地笑起来:“那箱子是谁送的?”
家丁低声道:“兵部蒋侍郎,怕……怕有八百两……往上……”
裴钧扭头问邓准:“蒋家明年有人参科?”
邓准瓮声回了句:“师父,方才在青云监说您是茅坑那人,就……就是蒋老二。昨儿还在监里听他说,他爹寻了冯侍郎通融,只是冯侍郎好似没回话……”
——没回话。裴钧听到这儿便笑了一声,想来世上岂有见财不要之人?冯己如定是怕多收多错,到时候没有足够好卷可换,反而叫行贿之人落空,于是便畏畏缩缩地只敢收受一桩,如此无论如何也总能寻得一卷,叫行贿之人得个进士,当是稳妥。
可这多少年来稳稳妥妥地进了冯己如口袋的银子,裴钧上辈子可是连影子都没瞧见过,最后还替他背了那莫须有的贪墨罪,冤得血都能吐好几口,这辈子既是这银子送到跟前儿了,他倒还真不如自个儿拿来玩一玩。
——不就是舞个弊,瞧冯己如那点儿出息。
裴钧想到这里,便温声指使那家丁道:“去,把那箱子给我抬进来。”
然后偏头将目光落在邓准身上,片刻后,微微一笑:“咱们,先吃饭。”
第8章其罪七·冒功
入夜后,忠义侯府外新换的黄纸灯笼点上了莹莹的亮,小雪又下了一些,府里下人各做各事,静悄悄的。
裴钧坐在内院书房里端着茶仔细翻看近来的部院文书,罚邓准端了个矮桌跪在地上,抄齐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