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见惯了百姓对衙门的避讳以及衙门的黑暗,也对衙门心有抵触,深恐因此惹来更大的祸事。
月娘道:“公子说那位伤者乃是贵人。”
贵人?
平安闻言非但无喜,反而越发担忧,能够追杀贵人的人岂会简单?若查到是她多管闲事,只怕她、甚至是十娘都将有性命之忧,这比被赵琦威胁灭口更紧迫危险。然而在当时带着男子一起跑,一方面的确是不好脱身,另一方面却是心有恻隐,无法对一个重伤之人弃之不顾,尽管清楚或许这一点良善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人往往情感压过理智。
她来求助于桃公子,不是因为那晚桃公子救过她,而是因为桃公子出场的方式太震撼,那是一种超脱于世俗范畴的能力,好似皇权都不那么可怕。
平安来到房中,见一身白衣的桃公子正将一枚药丸塞入伤者口中,那伤者十分年轻,面容白净俊雅,似乎还有点面熟。平安认得的人不多,全都仔细回想一遍,并不记得认识这人。
桃朔白解释道:“他腰侧中了刀伤,乃是贯穿伤,幸而为伤着要害,但那刀上有剧毒。他应该吃过解毒药,效果不大,又失血过多,好在遇到你,撑到了这里。”
这番话足以说明男子是在鬼门关晃了一圈儿回来的。
平安问道:“那他身上的毒……”
“已经吃过解毒丸,不要紧。”
平安松口气,试探着问:“公子知晓他的身份?”
桃朔白瞥她一眼,淡淡说道:“他是当朝皇太子,朱常洛。”
平安一惊。
太子?!
几乎是须臾之间,平安就猜到对太子痛下杀手的幕后真凶,因为实在太好猜了,除了郑贵妃母子不做他想。
平安不是历史系的学生,对明朝历史知道的也不多,可万历皇帝很有名,二十几年不上朝,还没被谋朝篡位,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历皇帝有个十分宠爱的妃子郑贵妃,郑贵妃又为他生了个最宠爱的儿子,这个儿子封王后迟迟不就藩,将太子母子逼得简直没有活路。这个太子也是历史上少有的倒霉蛋,堂堂皇子因为皇帝不喜,险些成了文盲,好容易做了太子,耗时十年终于熬死皇帝登基,仅仅做了一个月皇帝就死了。而这位皇帝的死,哪怕没有实证,也多少有几分郑贵妃的影子。
平安只是感慨一番,而后便不再上心。她怕突然失踪急坏了十娘,又不敢独自再出去,只能恳请桃朔白给十娘送个信儿。
桃朔白虽知杜十娘无恙,但并未多言,让木山去走一趟。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紧接着一抹颀长人影进来:“朔白,太子如何?”
来人是朱常淑,接到桃朔白传的消息就立刻赶来,怎知一进门却见到一张面熟的脸。朱常淑记性很好,认出了平安,微微挑眉。
桃朔白说了朱常洛的情况,又道:“是她送太子过来的。”
朱常淑原本漠然的眼神陡然锐利,压迫十足,出口的话也毫无温度:“不知程姑娘如何会遇到太子?”
太子遇刺非同小可,该调查、该审问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哪怕朱常淑本身不信平安有如此能耐,但问不问,这是作为皇弟的态度。当然,私心里他对平安的确没有好感,却也不似先前排斥的那般明显。
平安何时面对过这样的人,不由得后退两步,稳住心神后,将自身经历和盘托出。“……我从赵家的马车上逃下来之后,慌不择路,撞上了太子殿下。当时太子殿下紧抓着我,脱不得身,所以便带着太子殿下来了这里。”
平安一点儿没隐瞒最初对重伤太子的躲避之心,反正她只求功过相抵,不指望有功封赏。
平安的反应皆是人之常情,但能如此坦然讲出来却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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