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恣意风流的大字:天下风云出我辈。沐疏早已一把夺了去,将这几个字细细看了一遍,整个人都在发着光:“好字,好气魄!下官实在不能料到,原来张大人左手也写得一手好字!”
“只是为何要用左手?”宝玉诧异道,“我记得,师父明明是惯用右手来着......”
张逸然淡然笑而不语。
提起此话,沐疏禁不住凤眼一挑,毫不客气地白了宝玉一眼:“你说为何?还不是因着你一直拉着张大人的袖子?”
宝玉这才发觉自己手中仍然紧紧地攥着什么,再看时,那一角青衣早已被他揉的皱了,一时间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忙忙松了手,将那块衣角抚的平了些,脸上不禁做烧,嗔道:“师父也不曾提醒我......”
“无碍,”张逸然抚了下他的头,笑道,“平日里你也蠢惯了,不用在乎这些个小事。”
什么叫蠢惯了?
宝玉一下子抬起了乌亮的眸子,气呼呼地看着他,教张逸然轻笑了声,到底是伸出手来,与小徒弟略略顺了顺毛。
一旁的沐疏本正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捧着那幅字,只是如今看着这对师徒旁若无人的亲昵模样来,不知为何,心头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蹙了下眉,却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等感受,只忙上前两步,将他二人隔了开来,这才挑眉道:“张大人,再与下官盖上一个印如何?”
张逸然瞥了他一眼,眼底亦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来,随即方才取出自己日常赠人书画时所用的印,蘸了鲜红的印泥,于这幅字的左上角端端正正印上了。
他将纸重新交与了沐疏,方转过头与宝玉道:“既是如此,你好好在户部做事,师父便先走了。”
宝玉乖乖应了,将他送出门去,这才回转过来自去处理公务不提。
只是沐疏好容易得了自己这几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题字,却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些失落起来。他本欲将这幅字细细装裱了挂于墙上,可一思及今日所见之景,便莫名有种自己家养的娇花被别人连盆端走了的错觉,因而思忖良久,到底是将这幅字放入了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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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且说宝玉,在这日结束了公务之后,忽然间有些想念素日常吃的清甜细腻的绿豆糕,便去了城中的知味观。他熟门熟路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正等待之时,忽见旁边一靠窗雅座上有两人相对而坐,身形十分眼熟。
他细细看了一回,方看出那二人究竟是谁来,不禁喜道:“冯兄,不料竟在此处见到你!先前听说冯兄已往平安州去了,如今却是何时到京城的?”
那位公子转过头来,却也生的十分清秀,见了宝玉,忙忙抱拳笑道:“原来是贾公子。昔日一别,如今竟也有一年有余,如今竟有缘再会,公子愈发生的龙姿凤章、一表人才了。”
宝玉笑道:“冯大哥说这话,只怕自己都不信。”
他一面说,一面又向着冯渊对面的那位小公子见了礼。此人比冯渊生的愈发出色,身形略略有些单薄,五官恍若墨画一般,精致非常。尤其眉间一点殷红的胭脂痣,竟如在这单调的水墨画之中猛地滴上了一滴艳色,一下子透出几分动人心肠的风流之意来。
不是旁人,正是当年薛蟠欲将其买下却被宝钗劝阻的香菱。
他二人一年前便是见过宝玉的,此刻全当重逢故友,因而便凑了一桌儿。冯渊又命人上了新鲜的茶水点心,三人对坐,絮叨些近事。
香菱前世入了薛家,成了薛蟠的房中人,着实是吃尽了苦头。后头又遭薛蟠之妻夏金桂妒忌,因而百般拿出手段来磋磨,只磋磨得香菱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到了后头硬生生折磨地不成人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