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6章皆为璧人
贾母已是年近古稀之时,见着的世面愈多,对一些事看的也就愈发通透起来。譬如这契兄弟一事,只要她的宝贝孙儿宝玉过得好,又有何不可行的呢?
因而这晚,送走了恍若被惊雷劈了般恍恍惚惚外焦里嫩的贾政夫妇后,她便令鸳鸯展开了张雪白的宣纸,拿个荷塘月色的镇纸压了,亲自提着狼毫笔思忖宝玉夫婿的名单。
一者自然是黛玉。黛玉既是贾敏所出,又是贾母的又一心肝儿,生的模样儿自不必说,住在贾府那几日与宝玉也是同进同出、情分非比寻常的。冲着贾母这一点儿私心,总想将他二人放在一处才好。
只是一点,林家世代皆是单传,一向子嗣不胜。若是两个玉儿果真在了一处,那便是断人血脉的大事了!
贾母犹豫再三,于黛玉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儿,暂且待定。
这第二个被考虑的......便是王熙凤了。
王熙凤也是常往贾府来的,他嘴巧,于贾母面前也能说会道,深受贾母喜爱,平日里没事儿也愿听他于自己身旁唠一会嗑。贾母就取中他这张巧嘴,想着这般灵巧的口舌,只怕能令宝玉素日心情也爽朗些,因而于黛玉之后便属意于他。
况且王熙凤并非是王子腾之子,而是王子腾已故之兄长王子胜之子,上头还有一个嫡亲哥哥王仁——这般一来,王子胜那房香火也算不得断了,自有王仁接着;而王熙凤又素来甚为疼爱宝玉,出门也常邀宝玉一道儿,贾母再想想自家孙子那出众的品貌,便觉着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她就不信,她家宝玉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一扫,还有谁能不败下阵去的!
鸳鸯忙用另一支狼毫笔蘸了红墨,恭恭敬敬放在了一旁。她素来知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即使看见贾母于案前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情态大不同寻常,也不去看那张纸一眼。
贾母最爱的便是她这份眼力见,又喜她为人忠诚再无二心的,绝不会向外露上一丝口风,便道:“鸳鸯,你也来,替我看看方好。”
鸳鸯忙应道:“是。”
她款款走近了几步,拿了小木槌子与贾母捶着肩膀,这才问:“不知老太太想与奴婢商讨何事?”
“也无甚事,”贾母轻描淡写道,“就是看看该与宝玉择哪个夫婿才好。”
鸳鸯险些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着了,一时面上的神情也不禁奇异起来:“......老太太说的是......宝三爷?”
与宝玉?找夫婿?
为何!
而且还是这般正常地说出来,连语调也无一丝起伏......难道如今这世上,男男成婚一事已是这般常见之景了么!
贾母将笔放在了白玉笔洗上,轻叹一声道:“今日宝玉昏迷之事,你也知晓了,那两位神仙之言,你也听到了。既然命中不能沾染阴人,少不得我得替他出出主意,哪怕是招个夫婿,总好过他年近半百之后孤苦伶仃啊。”
那时她已故去,又有谁能护得住宝玉?贾母一想到宝玉可能在之后受苦,便觉着心揪揪地疼。她有这么多儿孙,从未有如同宝玉那般孝敬亲近她之人,心思纯善不说,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实打实的濡慕——贾母每每被他这般看着,都觉得像是通体泡入了一潭温热的泉水里,连带着每一丝皱纹都被这荡漾的水波熨平了。
也因此,她必得思虑周全,好好护住宝玉这一生方可。
鸳鸯听了此言,一时也默然无语,半晌后方犹豫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为何一定要让宝玉招个夫婿呢?不能是娶个男妻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