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碧汪汪的玉佩,心知不寻常,便迟疑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当掉太可惜了。”
“无妨。”景尘的口气轻飘飘的,好像这不是一块美玉,而是一粒石头似的。
余舒建议道:“不如当个活契,日后你有钱了再赎回来如何?”
景尘不解:“何谓活契?”
余舒耐心解释:“这拿东西换钱的地方叫当铺,当掉东西有活契死契之分,活契当的钱少,可是日后能拿钱把东西赎回来,死契能多当些钱,但东西当掉,老板就能把你这东西转手卖给别人,你就是回头有了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东西了。”
景尘对俗事很有兴趣听,认真听她讲完,才开口道:
“无所谓,你看着当吧。”
这人倒真是会懒省事,余舒腹诽,那就给他当个活契吧,这块玉看起来值不少钱,活契也不会少了,足够他再用上一两个月的。
余舒心里盘算着,没注意眼前人。景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那次给你的黄霜石还在吗?”
“啊、啊?在呢。”
“无事的话,就多在手心揉动几下。”
“哦,好。”余舒点点头,她抱着一堆脏衣服,缺了向景尘打听龙虎山上风光的兴趣,她没话说,景尘亦不善谈,场面就冷下来,一阵冷风刮过去。飕飕的响,余舒不自在,只得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景尘毫不留恋:“走吧。”
余舒转头走了一段路。下了桥,才突然想起来景尘身上没钱,晚饭没处吃,又急忙跑回去,想把身上剩的钱给他。可刚才他还在的那片林子里,却不见了他的人影。
她空喊了几声,没人搭理,纳闷地嘀咕了两句,就匆匆赶着太阳落山往家跑了。
* * *
夜里,晴空。师徒两个坐在点儿大的小院子里观星,一个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一个费劲地仰着脑袋。
“看到没有。那北斗之上,第七星,名唤破军,相传商朝纣王死时,此星大暗。乃是一颗大杀星,司夫妻、子息、奴仆之命数。同七杀、贪狼二星互照,相反,若在子午,则预加官进爵,若是女命,则旺夫益子......”
青铮讲的不快,余舒听的认真,因事后有漏掉的还会再去问他,并不刻意去记在纸上。
何况这夜空极美,星洒银湖,姿态迷人,仿若一个魅力无穷的美人儿在前,哪容人分心。
“凡人事,必夹星象,世间有鲜少一部分人生而伴随星异,将来总能有一番大作为,”青铮轻拍着膝盖,瞥了瞥旁边正在揉脖子的余舒,道:
“就比方说那纪家的四小姐,据说她出生时,满空星辰,夏蝉噤声,整个义阳城都惊动,到现在,十一几年过去,她确是卓越人上,不同凡响。”
余舒听到“纪家四小姐”的名头,耳朵动了动,好奇道:“师父,您见过她吗?”
青铮道:“为师几年前出入纪家,就住在景伤堂里,纪家想要我指点星璇丫头,就故意趁了她一次犯错,罚她到景伤堂来思过,我见她资质极佳,便就指点了她一段时日,她倒也争气,来年就考过了大衍试。”
他这么一提起,余舒便忽然想起来,她刚见青铮那两次,这老头嘴里念叨过几次“星璇丫头”,说来说去是嫌弃自己不如人。
说起来,这纪四可是害了“她”性命的元凶之一,一块玉佩杀了一个人,有这么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本着小心眼的原则,余舒怎么也不能对青铮口中这个卓越不凡的星璇姑娘有什么好感。
偏青铮不如她意,又在那边感叹道:
“星璇丫头人又聪明,温柔又体贴,灵性佳,悟性好,还常买酒来孝敬为师,哼,要不是为师挑过了眼,哪会收了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
余舒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并没有黑脸,她这么大个人,还听不出老头是在故意酸她,不就是前天拔了他几根胡子,隔了两晚上还记恨着,说他小气还不承认。
也就自己能和他凑堆,小气师父,小心眼徒弟,还有比这个更搭调的吗?
“唉。”
听他重重一叹,余舒憋住笑,为了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只好佯作酸声道:
“您老就别叹气了,不就是点儿酒吗,将来我发达了,给您弄一酒池子,让您在里头游泳,刚不是还说纣王吗,那家伙就有一酒池,他还有一肉林您要么?”
小院儿里静了一静,随即便爆出一句粗口,夹杂着几声闷笑。
天上的星星们俯瞰着地下这对师徒斗嘴,乐得不住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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