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和村长的相遇是干柴和烈火的碰撞。
当时各乡各县大搞水平梯田,也就是把陡峭的山地弄成一块一块的平地,这样便于收集雨水,增加产量。文革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农村都搞,可是自从1976年以来,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人们立即从混日子的生活状态变成勤劳致富的跑光阴(“跑光阴”:甘肃方言,意即‘对家庭负责任’)。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式的公社消亡了,人们终于从蚂蚁一般的群体生活状态便成各家各户的单干。
村长本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文革的那一套他喜欢的不得了,眼看着昔日的风光不再,他就只好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来过过那种热火朝天的日子。
修梯田年年都搞,搞的时候给家家户户分配死任务。
所谓任务,也就是由村长大人说了算。而雾村的村长是个大手笔,他兴致一上来,就会随手朝大山的沟壑一指:“妈了个巴子,就那片山头了。”
给他跑腿的小文书顺着他的指头一望:哎呀我的妈!山上郁郁葱葱,层林叠嶂,墨绿的青翠将山腰遮了个严实,不要说做梯田,就是带着全村老少到里面逛上一圈都是问题!
“村长,您说的就是那片林吗?”
“废话,不是那片林,难道是那片天?”
“可是村长,荒山荒地好开垦,但是这树林就难整了”小文书搔着头皮,为难的说道。
“我说小陈啊,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懂得。建国以来,我们从一个罪孽深重的国家一跃成为世界上的强国,那些红毛绿眼的怪物再也不敢随随便便的跑到咱们的土地上欺负人,凭的是啥?”
“凭的是原子弹?”小文书试探性的回答道。
“狗屁!原子弹算个屁!”
被骂的小文书倍感自卑,羞愧的不再开口了。
”就算原子弹能够消灭我们的身体,但是它消灭不了我们的干劲,也消灭不了我们的精神!我来告诉你:我们所有人之所以能够站起来,凭的就是这股干劲!那片树林算个啥?马勒戈壁上,人家都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建设一个发射基地出来!我说小陈啊,你这是有畏难情绪啊,这就是你的不对啊!什么叫革命?什么叫建设?什么叫生产?如果没有抛头颅撒热血的干劲,那片树林会自己逃跑,给我们挪腾出一片肥沃的土地出来,让我们轻轻松松的耕种吗?”
“村长所言极是人定胜天!”小文书面红耳赤的说道。
“哎呀!这就对了吗!要的就是这个意思嘛!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切记切记。”
小文书陪着村长边走边听,不时的点着头。
傍晚时分,村长后院的大槐树上的高音喇叭开始在雾村叫了起来,声音在群山沟壑的反弹下,出来了一连串由高到低的回声串串。
“村里的老汉、娃娃,男人,女人!根据这个乡上的指示呢,一年一度的增收增产、大修梯田的这个活动嘛,从今儿个起,正式开始了!这个我们雾村的任务呢,就是野狐湾的阳山,这个任务的具体分配呢,还是跟去年没有大的区别嘛!因此呢,咱就按照这个既定的方针办呢嘛!我们这个干法呢,今年务必要标准高,要求严,咱们这个时间嘛,也是比较短的啊!希望各位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全力以赴的干好本职工作嘛!**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我们这个雾村是个勤劳的雾村,我们这个村民也是听话的村民”
村长不慌不忙的讲上一段,然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泯上一口春尖,这才接着讲道:“今年呢,经过我们乡政府的讨论,最终一致同意:我们雾村和云村联合起来大干一场!这个消息不知道给大家带来的是啥心情,我实话告诉你们,做为村长,我现在是按耐不住的兴奋哇!哈哈”高音喇叭尽管早已变成了村民们的梦魇,但声音这个东西不像图画,你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可以解决问题。你就算捂住自己的耳朵,那讨厌的分贝依旧能够通过你的身体、通过你的肌肤、通过你的脑壳传进你的脑子。
“马勒戈壁的,又是修梯田!”东家媳妇解开门帘,走到院子里朝着山上骂;
“修修修!咋不把梯田修到村长妈妈的骚逼上呢?”西家老妈端着饭碗,靠在树边喊。
“我草他奶奶!修了十年了,咋不给我划一片田呢?狗日下的村长!”连三伢子都气的从破屋的垃圾里探出脑袋,嘟嘟囔囔的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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