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她在青岛。
选择在那里作一次短暂的停留,只为那是他所爱的城市。这座城市里有满目皆是,没有尽头的大海和抬眼即能望见的清澈碧蓝的天空。还有蔚蓝,湛蓝,淡蓝,明蓝梦想和欢乐在这片平和交织的蓝色中无限延伸。
同时,这座城市也能看见漫天的樱花飞舞。在每年春暖花开的四月,满山遍野地盛放,一团团,一簇簇,一层层,一片片,如云似雾,无限美丽。一阵风吹过,如雨般飞落,纷纷扬扬。怒放之后便是义无返顾的凋零。绝望的美丽。
樱花成林的街巷小径上是如织的游人,细碎的粉色花瓣在斜风氤氲中悠悠飘落粘在人的肩头发梢。依然记得年少时,一个温暖的春夜,他站在落英缤纷的花树底下许下的誓言。望着她的眼睛,如一团炭在静静燃烧,把她年轻的心灼得炽热而疼痛。
“我会爱你到永远。”但是永远到底有多远?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一段多么遥远的距离?
在她抵达青岛的夜晚,他却已离开,去了别的城市公干,归期不定。也许十天也许半月。在生命的岔道上,他们总是一次次地擦肩而过,然后失之交臂。
因为当初他的一句承诺,她收敛起了天性里所有的放浪和不羁,试着去喜欢一个人一座城,一个每年春天也有樱花盛开的地方。但是那里的天空似乎也特别吝啬,不肯施舍一点点透明的蓝给生活着的人们。很多神色麻木的人在这座灰色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她却安心在那样平淡的天空下独自过了很久,因为想他总有一天会疲惫,等他厌倦了,流浪够了然后会想回到一个人的身边。
那年春天的樱花开得似乎特别美,满枝的繁花以疯狂的速度在一天内全部盛放。她站在雪白富丽,灿然如锦的树下等来他的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他说他要爽约了,因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城,并且决定在那个有着蓝天大海的地方作永久的停泊。其实他是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子,不知道她是否能给他想象中的安定幸福。
黄昏临近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蓦然回首她发现枝头的粉色花瓣在一瞬间全部凋落了。
她想见他,从来没有过的迫切。她想在见到他之后带他一起走,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另一个美丽的错。有一种终极的等待已经渗入了骨髓,华丽的伤感在她的心中刺骨疼痛。
她开始迷上了去看一场电影,在午夜时分,独自一人。走在街灯昏黄的路上,会有粉白破碎的花瓣旋转着落在她的肩头,温柔而轻盈。
已许久不再独自一人出去看一场电影。在家的时候,下着雨的夜,她把自己深陷在沙发椅上,把一张盘徐徐推入光驱,手边一杯温热的茶,一些寻常的寂寞的夜晚就如此消磨。
最后一次和一个人看一场电影,还是在大学校园里。春天的夜晚,简陋的露天影院,白色帘幕缓缓地从上落下,电影快放幕了,人声和脚步纷至沓来,渐渐地夜更深了,黑暗中他把她洁白的手指纠缠着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
影院里只有寥落的几个身影,情人们在角落里亲切低语,深色的屏幕,蓝色潮水在寂静中翻涌。而她坐在阴影中纵容自己在别人的故事里哭泣。
爱情故事在天荒地老中持续不断地上演,在沧海桑田中和海枯石烂的誓言里高涨。永不会谢幕。零落的镜头是记忆中长长短短的叹息,在面对它们时往心头纷涌来袭。电影就像灵魂深处遗失的幻想,在接触它的时候,感受着心底的破碎。
临上飞机的时候,他递给她一个木盒子。是送给她的礼物。
他们互道珍重。然后她提着行李远去。
在机舱里,她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卡片和一堆照片。
卡片上写着,这些是我想你的日子。那些照片上是一天又一天的天空。清晨的,黄昏的。晴朗的,阴郁的。每一张后面都写着日期。某年某月某日。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清晰地记录下,每一次想他时候天空的颜色。
"淡淡凝深的小巷","第一次的接吻","一起相拥到天亮",仿佛一切都如昨日的云彩,还是那么鲜艳蠢动。早已找不回过去的几多相恋的思绪,尽管对他无以忘怀的想念还依然在。
第二天清晨她离开了这座城市。依然没有等到他回来。但她已清楚了自己的选择。往事如写在沙滩上的誓言,海浪读一遍擦一点,年少的事情曾经的诺言都可以笑忘,但是,依然会铭记和感激那已被潮水洗去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