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开始颤抖起来。
因为这时候,她已经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哭声,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蛊王所在的院落。
晚了,自己还是来晚了吗?
若水的心中一沉,两条腿顿时像灌了醋一样又酸又软,膝盖一弯,险险跪倒在地,幸好身后伸过来两条手臂,有力的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水儿,你怎么了?”正是随后追来的小七。
若水扭头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暗夜中视物如同白昼,虽然这里阴暗无光,他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像是浸在水雾之中,看得他心中一痛。
“水儿!”他又大声叫了一声。
若水像是被他这一声震醒了,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小七,他死了,他死了!”说完,她双臂一挣,脱开了小七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向那两扇竹门走去。
小七愣了一下,想都不想的就追了上去,他心中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
他死了?蛊王死了?
若水轻轻两扇虚掩的门户,走进院中,只见东首蛊王和祈言所住的那间房屋亮着烛光,传出阵阵哭声。
她轻飘飘的走了进去,落地无声,房间内,蛊苗族人跪了一地,人人哀哀恸哭,竟然没人察觉她的到来。
四脚竹桌上,中午没吃完的竹筒饭还摆在桌上,早己变得冰凉,吃饭之前,蛊王曾让祈言喝下那半杯圣水,那盛圣水的空茶杯也赫然在目,眼前的一切,都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炕床上,蛊王也仍然保持着她下午临走时见到的姿势,盘膝坐在炕上,手中也还松松的握着他抽完的那杆旱烟袋,只是头歪在一边,双眼闭阖。
若水见他面目如生,伸手一摸,却是触手冰冷,显然已经逝去多时。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只觉全身都在发抖。
真的是来迟了!
若水心中一阵绞痛,两行热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捏住双拳,暗恨自己恁的这般粗心,竟然没有察觉出蛊王早有死志。
他把前因后果那样详详细细的告诉自己,又一再提及让自己善待祈言,分明是心事己了,在向自己托付后事,可自己居然半点没有察觉,如果当时自己心思机灵一点,这位内疚了二十年的老人也不会就这样离去!
小七跟在若水身后进屋,见到这般情形,也是呆住了,不过他毕竟对蛊王只有一面之缘,他又是害了自己和娘亲的下蛊之人,见他去世,罩在心头的那抹仇恨之心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他见若水身子发颤,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唇角一抹鲜血,竟然已经被她咬出血来,心中一惊,上前一步,把她环在怀中,叫道:“水儿,别这样,他心愿己了,去得安乐。”
蛊苗族人这才发现房中多了两人,他们认得小七就是楚王,也认出了若水,却不知道他二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们遭逢大变,人人内心惶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呆呆的看着二人,连见礼都忘了。
若水心中愧疚无比,她和蛊王相识虽短,他又脾气古怪,周身不是蛊就是毒,但她却觉得跟这老爷子说不出的投缘,有一种祖孙般的亲切感,这时见他离世,她心中悲痛莫名,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难过。
她的眼珠在室内缓缓转动,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蓝老大,你能告诉我,他老人家是怎么去世的吗?”她的嗓音喑哑,不复往日的清脆玲珑,只觉得喉头哽得难受。
蓝老大拭了拭眼泪,对着小七和若水磕了个头,道:“草民见过楚王殿下和楚王妃。”
一众的蛊苗族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对着二人磕头。
若水忍着心中的酸涩,抬手道:“大家别多礼,我只是想知道老爷子去世时的情形。蓝老大,你能和我说说吗?”
蓝老大站起身来,眼中满是红丝,哽咽道:“你走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族长忽然派人把我们召集到一起,他说、他说他曾经做过一件大错事,这件事折磨了他二十年,今天终于心愿己了。他把祈言叫到身边,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前,把族长之位传给了祈言,并让我们早日回到苗疆,说那里才是我蛊苗族的根本,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久久不再开口,后来、后来祈言发现他神情不对,我们大伙这才意识到,族长他老人家已经含笑而逝。”
若水的眼中又是一热,险险又流下泪来,她强自忍住,问道:“那祈言呢?他去了哪里?你们为何迟迟不给老族长入殓?”
“祈言他、他……”蓝老天张着嘴,看着若水的身后,结结巴巴的叫了声:“族、族长!”
小七猛然回身,只见身后站着一身缟素的苗家少年,身材高瘦,头缠白布,一双长长的凤目透出逼人的寒光。
小七乍一看,只觉得此人好生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耳聪目明,内力又高,可这苗家少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小七竟然没听到他半点脚步声,不由眉头一皱,暗生警惕。
“祈言!”若水见他面似寒冰,一双眸光冷冷的瞧向自己,气势逼人,和那个温婉柔媚的小怜竟然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心中一震。
“你来了?”祈言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喑哑低沉,不复往日的清亮,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你问为什么不入殓?是我吩咐他们的。因为我在等你,等着让爷爷见你最后一面,他老人家才会死得瞑目!爷爷,您看到了吗?她来了,她真的来了,爷爷,她来看你最后一面了。爷爷,你看到了吗?”
他上前几步,跪在炕前,拉住蛊王已经僵硬的手,仰起脸,喃喃问道。
若水听他言语有颇有疯疯颠颠之意,忍不住轻轻皱眉,担忧的看向他,有心想帮他把一下脉,小七却拉住了她,冷冷的看着祈言的背影。
蓝老大劝道:“族长,老族长已经去了,咱们还是早日为老族长入敛吧,不知道族长您的意思,是送老族长的遗体回苗疆安葬,还是就地火化?”
祈言回过头来,对蓝老大的话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若水,见她被小七紧紧揽在怀中,呵呵一笑,霍地站起身来,涩声说道:“我爷爷为何而死,你们心知肚明,何必还来假惺惺的流眼泪,我爷爷不在了,不正称了你们的心意吗?你们走,我不想让爷爷再见到你们,我不想让他老人家见到你们两个逼死他的凶手!”
他伸手往门外一指,声音冰冷如刀。
蛊苗族人齐齐变色,惊问:“族长,你说什么?老族长是被他们逼死的?”纷纷对着若水和小七怒目而视,神情满是敌意。
“祈言!你别信口开河,污蔑我们,老族长对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他老人家心事己了,通达畅明,早萌死志。他骤然离世,我和你一样伤心难过……”若水眉头紧皱,想起蛊王对自己的好处,喉头发哽,眼圈微红。
祈言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表情,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她,“你会伤心难过?哈,你或许对我爷爷还有几分真心,可是他呢?”他伸手一指小七,目光凌厉:“他只怕心里正在拍手称快吧!若是我爷爷不曾自尽,他只怕也会找上门来,要了我爷爷的命!你还敢说,我爷爷不是你们逼死的吗?”
他的眼珠血红,瞪着小七的目光像要喷出火来。
小七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声音比他更为冷酷坚硬:“你爷爷之所以自尽,是因为他愧疚!因为他二十年前,亲手给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下了你们苗疆第一毒蛊!因为他,害了那母子二人的一生,害得他们母子分离了整整二十年,害得那个婴儿从刚出生之日起就不曾见过母亲的面,更害得这个婴儿受尽了二十年非人能忍受的蛊痛折磨,这一切,全都是你爷爷造成的!而我,就是受他毒害了二十年的那个婴儿,如果是你,你会放过他这个下蛊的凶手吗?我是恨他,是想要他的命!可是我不是不辨是非的糊涂之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人索命,也要找那幕后主指的真凶,而不是你的爷爷!”
蛊苗族人不知道这段往事,听了小七的话,都是半信半疑,看了看祈言,又看看小七,不知道哪一方说的才是真的。
祈言用力咬着牙,恨声道:“我爷爷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权有势,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可以仗势欺人,但是,我祈言也不会是任你们欺凌的怂包软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们蛊苗族人,绝不是好欺负的!”
他凤眼生威,冷眼瞟着小七,小七突然意识到,脱口而出,叫道:“小怜,你是小怜!”他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苗族少年,他对小怜几乎不曾正面看过一眼,所以一直没有认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小怜,只是觉得他说话的声音语气极为熟悉,然后猛然醒悟。
祈言抬了抬下巴,傲然道:“不错,就是我!”他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声音突然变得又轻又柔,“若水,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等我,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经一闪出屋,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眼前就消失了他的身影。蛊苗族人大骇,齐齐追出屋去,大声叫道:“族长,族长!”黑暗中却已经失去了祈言的身影,只有夜色苍茫。
小七眼光凌厉,一眼就看出这祈言仍是不会武功,但脚步轻盈,和若水一样,都是突然之间内力大进,他此时若要追上去,祈言定然逃不脱他的手心。
他一发现祈言就是小怜,心中巨震,马上想起他扮成女装,时时刻刻陪在若水身边,夜夜和她同卧一床,这般处心积虑,明显早就对若水心怀不轨,胸中一阵大怒,恨不得马上追上去,把这该死的小子撕成碎片。
他脚步一动,就被若水拉住,若水轻轻摇头,叹道:“小七,别追了,让他去吧。他心伤爷爷去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你别介意。”
小七目光冷如寒冰,他紧紧看向她的眼睛,见她神情哀凄,脸色惨白,他有一肚子的想要问她,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对周围的蛊苗族人瞧也不瞧,拉着若水的手臂,说了声:“咱们走。”
若水却皱起了双眉,站在原地不动,琢磨着祈言和蓝老大说过的话,一抹疑云袭上心头,挥之不去。
她乍一见到眼前的情景,也只当是老族长因为当年之事愧疚不己而自尽身亡,可越想越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的目光在室内游移,每一样东西的摆设都和自己离去的时候一样,看不出有外人来过,可是……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空气中仿佛飘动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极轻极淡,像是某种木材的味道,有些熟悉,她却想不起来曾在什么时候闻过。
小七拉了若水一把,见她不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着这间小屋的一桌一椅,小七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见她的视线落在竹椅的靠背上,靠背上搭着一件苗族少年穿的土布蓝衣,显然是那祈言换下来的,小七忽然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而上,不可遏止。
若水她、她的神情分明是在睹物思人。
至于她思的是谁,除了那男扮女装的小怜,还有何人!
小七再也不想在这里多逗留片刻,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带着她飞身而出。若水身不由己的被他带出屋外,她心神恍惚,只觉得小七的手臂紧紧揽在自己的腰间,正带着她御风而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带到了那个小岛的湖畔。
“小七……”她喃喃叫了一句。
小七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的心被一条叫做妒忌的毒蛇在噬啃着,疼得他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小怜,祈言!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是个男人!
他一想到青影曾经向自己禀报说,那小怜一直和若水同床而卧,他就忍不住心里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如果当时不是若水阻拦,他早就追了上去,将那轻薄她的男人格毙在掌底!
可是,若水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难道,她早就知道那祈言是男子身份?
他越想越是怀疑,两条好看的长眉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难道,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姑娘,竟然一直在欺骗他?
她对那个祈言,究竟是什么意思?那祈言临走的时候,为什么会留下那样一句话?
小七越想越是怀疑,若水分明早就知道小怜就是祈言,可她却一直不告诉自己,她今天执意要来看蛊王,她真正想见的人究竟是谁?恐怕不是那蛊王,而是祈言罢?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一颗心一会儿像是被火烘烧,一会儿像是冻成坚冰,连他的身体也微微发起抖来。
若水发觉了他的异样,只觉他拉住自己的手忽冷忽热,担忧的问道:“小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都和那小子一床睡了,我他娘的能舒服才怪!
小七心底爆发出一声怒吼,转过头,喷火似的目光瞪着若水,他真想剖开她的心来瞧一瞧,看她那颗心里面藏的人究竟是谁!是他?还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子!
他那要吃人的眼神能吓得住旁人,却吓不住若水,若水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在气什么,她不禁有些心虚,在小怜这件事上,她确实一直在瞒着他,可那不代表她和小怜之间有半点暧昧,小七这醋吃的,也太没味儿了!
“小七,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若水气得想摔开他的手,哪知他握得极紧,一下竟没摔开。
小七更是恼了,她连手也不让自己碰了,难道她和那祈言……他们睡在一张床的时候,那祈言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碰过她啊?
“你告诉我,那小子他、他有没有……有没有……看过你,碰过你,摸过你?你说,有没有?”小七咬牙切齿的问道,只要她说出一个有字,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小子抓回来挫骨扬灰!
连他的女人都敢染指,真是活腻歪了!
若水的脸不由得心虚的红了一下。
她确实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回答小七,说没有。
小怜确实碰过她,还帮她按摩过全身,可那不代表什么啊,如果是在现代,被一个男按摩师按摩一下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该怎么跟小七解释呢?
虽然星月黯淡,但小七却一眼就看到了若水脸上隐现的红晕,越发怀疑起来。
“他碰过你……是不是?”小七的声音发颤,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心里像燃烧着一把火。
若水无奈的直叹气,小七哪点都好,就是这个爱吃醋小心眼儿的毛病,着实让她吃不消。
平时就算是哪个男人多瞧自己一眼,都会惹得他不快,更别提祈言,男扮女装呆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天,还晚晚跟自己同居一室,他要是能受得了这个刺激,才怪!
她不怪他生气,真的不怪,他生气只能说明他实在是太在乎她了。
可偏偏这种事儿是最难解释得清楚的,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这么久,如果说当真没发生什么事,别人也不会相信。
可是别人可以不相信她,小七却不可以!
她对他的心意,他应该比谁更加清楚。她是不是清白,他更是亲自证实过,可现在他居然还这样怀疑自己?
若水心中涌上一阵委屈,她幽幽的瞅着他,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小七,你怀疑我?”
小七心里一阵焦躁,他只觉得脑子都要炸裂了,一向冷静如他,偏偏一遇到她的事,他就再也冷静不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胸中那种愤懑到极点的怒火勉强压了下来,他不该怪她的,那祈言是他亲手送到她身边的,他本来是想送她一只羊,没想到却送了她一只狼,如果她真的被狼吃了,那罪魁祸首也是自己,不是她。
他把她揽进怀里,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怀中轻轻颤抖,他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水儿,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他送给你,你放心,就算他、他……”他结舌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措辞,顿了顿才续道:“我真的不介意,你不想说,我也绝不会逼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最纯洁最纯洁的姑娘。”
什么最纯洁的姑娘?
若水皱起了眉,越听越不对味儿,这小七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难道他真的以为祈言对自己做过什么事?
他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小七!”若水用力推开了他,挑起眉毛,“你、你……”她气得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和祈言清清白白,什么事儿也没有!在我心里,她曾经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可现在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我也和你一样,很生气,很愤怒,我和你一样觉得受了欺骗!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怀疑,会吃醋!可是你,居然把我想成了什么人?我如果真的喜欢祈言,我就绝对不会嫁给你!小七,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怀疑我,我就一辈子也不理你!”
她一口气说完,用力跺了跺脚,掉头就走。
“水儿!”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小七不但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她越是生气,越说明她和那祈言没什么,他的心里登时觉得舒畅起来,那股莫名的醋意和怒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硬生生的把她拉回自己怀里来,用力搂住。
“我、我……”他张了半天嘴巴,想说句道歉的话,却始终开不了口,他高傲惯了,几时向别人低过头,只好选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明知道周围没有旁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他的脸上不由得一热,心想,为了哄媳妇,自己真是没出息到家了,连这种软趴趴的话都说了出来,要是被老八听到,还不得被他笑死啊!
若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种低声下气的话居然从高傲冷酷的小七嘴巴里吐出来,简直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她转着眼珠看向小七,见他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就“扑哧”一乐,刚才的委屈和怨气随着这一笑全飞了。
见她展露笑颜,小七的心里也像是有朵心花在开放,他拥紧了她,像是抱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儿,若水才轻轻推开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到,以后再也没有那个俏丫头知心贴意的帮自己梳头了,心头浮起一丝怅惘,轻轻叹了口气。
小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湖边的鹅卵石上,望着粼粼生波的湖水,轻声道:“小桃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你身边不能没有得力的人,我会再买些聪明伶俐的丫头进府,你选几个合心意的留在身边侍候吧,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让管家一个个的验明正身,绝不会再出现祈言这种鱼目混珠的混账小子!”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着恼,拾起一块石子,用力的抛了出去,过了好久,才“咚”的一声,落在远远的湖面。
若水想笑又想气,咬着嘴唇,嗔道:“小七!”
她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会永远是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
刚才他气急败坏,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所以她索性就不解释,以硬碰硬。
现在么,他既然服了软,她也不会让这个误会一直延续下去。
“小七,你听我说。”
小七回过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挑了挑眉,“说什么?”
“祈言!”若水口齿清晰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他是跟我同榻而眠过,但我们之间没发生过任何事,如果他平时有一点不规矩的地方,我一定早就会发现,但是他没有,他一直表现和小桃一样,对我又规矩又细心,要是我早知道他是个男人,我绝不会留他在身边,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只是比你早一天而己,我没有马上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他马上要跟他爷爷回苗疆,我想自从山长水远,再无相见之日,又何必要多生枝节呢?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蛊王他竟然……”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弓起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悠悠的看着眼前的湖水,目光露出沉思。
听了她的解释,小七心里觉得舒坦无比,他暗自恼恨自己的多疑,见她神情伤感,显然又想起蛊王离世的情形来,他不愿她再想到这事,正想转移话题,若水却忽然转过脸来看着他,眼中幽幽的闪着光。
“小七,在那间房中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她开口问道。
“什么异样的感觉?”小七心一跳,轻蹙眉头,仔细回想,摇了摇头道:“没觉得啊。”
“那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很淡,似乎是一种木头散发出来的味道。”若水想起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抓不住什么。
“香味?”被若水一提示,小七果然想起来了,“是有一点儿,那味道不是桌上的竹筒饭的香气吗?这饭……是祈言做给你吃的吧?”他语气淡淡的道。
他想起桌上看到的三份竹筒饭,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
若水忍不住白他一眼,不去接他的话岔,只是皱眉凝思,她知道,那味道绝不是竹筒饭的香气。
“水儿,你在怀疑什么吗?你莫非是怀疑,蛊王他不是自尽的?是被人所杀?”
“他是自尽,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若水缓缓说道,“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自尽,他确实是负疚自责了二十年,可当他得知我已经帮你解除了蛊毒,而你的亲娘又尚在人世的时候,他是真的很为你们高兴,他背了二十年的枷锁终于摘了下来,我临走的时候,他还对我说,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宽恕,可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居然会选了自尽这一条路,这实在不合常理。”
小七想了想,说道:“难道他是怕我前来找他问罪,这才畏罪自尽?”
“不会的,他把实情全都告诉了我,分明是早就置生死于度外,他不在乎这条性命,他在乎的是得到你们母子二人的原宥,若是能够让你亲口告诉他,你不再怪他了,他会比什么都开心。就算是你要治他的罪,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反而会觉得宽慰,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自尽这条路。”若水越想越觉得头疼,忍不住伸手揉着额角。
“水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小七脑中灵光一闪,冲口而出。
“你是说当年的那个贵妃?还是那个贵人?”若水眼前一亮,随后又摇摇头:“蛊王是自尽的,他神色平和,脸上微带笑容,如果是他杀,他不会死的时候这么安详。”
“如果是有人以祈言的性命逼他自尽呢?”小七目光中透出寒意,用力握了握拳。
“啊!对!”若水一下子跳起身来,双眼炯炯的看着小七,神情激动,叫道:“对,一定是这样,小七,在我走后,曾经有人来看过蛊王,这个人,或许就是当年的那个贵妃,更有可能,他就是曾经救过蛊王性命的那个贵人!对了,定是如此!”
小七极缓极缓的点了点头。
“这人当真是好毒啊!”若水仰起脸,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二十年后,他还是不肯放过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如果不是蛊王先行一步离开帝都,只怕当时就遭了他的毒手。”
小七沉默下来,他现在想的不是那贵妃,也不是那贵人,而是自他出生之后便从来没见过的亲娘。这个消息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他的亲娘没死,那她会在哪里?这二十年来,她可是被害她的那个贵妃关了起来?
小七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几乎想迫不及待的冲进皇宫,去问问他的父皇,是不是知道他母后的下落。
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地方。
难道会是在皇陵?
据东黎朝的仪俗,皇族之人去世之后,遗体会葬入历代皇陵之中。
他忽然决定,要去皇陵中探上一探,看那皇陵之中安葬的究竟是何人。
或许,他的母后是被人活生生的埋在那皇陵之中,过了二十年不见天日的日子。
“小七,你在想什么?”若水看他紧紧的握着拳头,眼神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忍不住问道。
“皇陵!水儿,你说我的母后,会不会被人关入了皇陵?我要去夜探皇陵!”小七狠狠的一挥拳。
“小七,你们皇族的皇陵在哪儿?”
“在离帝都城外七十里的西郊。”小七霍地站起身来,若水吓了一跳,问道:“你现在就去?”
“现在?来不及了,我准备明天叫上老八,和我去一探究竟。”
“皇陵那儿可有守卫?”
“有,皇陵乃是我东陵历代重地,自然守卫重重,不过你放心,以我和老八的身手,想要潜入皇陵,易如反掌。”小七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若水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隐忧。
她摇摇头,缓缓说道:“小七,你骗我。据我所知,这种皇陵之中机关重重,若是不知道机关密道,很有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帝王墓葬,尽是如此,什么弩箭毒水,不一而足,全都是要人性命的机关。
“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父皇,父皇如果知道母后还在世,他一定很是欢喜。”若水提议道。
“水儿,我不敢,正是因为我知道父皇对母后情深爱笃,我就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母皇究竟是否尚在人世,不能只听那蛊王的一面之词,就算他不是骗我,但他仅凭一只母蛊就做这种推断,实在是太过虚无飘渺,我要是不亲眼见到皇陵中葬入的是是我母后的遗体,别的我什么都不敢相信!”小七神色坚定的说道。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若水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小七也是想都不想的冲口而出。
若水凝视着他的眼睛,语音轻柔却坚定:“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和你一起去,咱们已经是夫妻了,难道你想丢下我不理吗?不管什么危险,我都要站在你身边,小七,你不许抛下我!永远不许!”
她忽然轻轻一笑,道:“小七,你觉得我现在的功夫就比不上你吗?咱们要不要来比试一下?”
她现在只觉得体内真气流动,直似无止无休,四肢百骸全都充满了能量,她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来源于那杯圣水的力量,对蛊王更是感激无比。又想,祈言喝了另外半杯圣水,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内力大进,如果他能有机缘拜得名师,一身武功绝不会在小七之下。
小七对她体力的真气也是充满了好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的一日之间,她的功力会有这样突飞猛烈的进步,就算是服下灵芝仙草,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奇效吧。
他好胜心起,笑道:“好,比什么?”
若水眼珠一转,目光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笑道:“就比一下轻功,如何?咱们不用小舟,各人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看谁先到小岛,谁就胜了。”
小七一见,脸上露出难色,这水面波平如镜,没有半分可借力之处,岸边离那小岛又是极远,他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我认输便是,你要是能不乘小舟,仅凭轻身功夫到那小岛,我就服你。”
若水咯咯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也做不到。”
“鬼丫头,你又想戏弄我!”小七瞪起了眼,做出一副凶样。
“小七,别闹,我是说,我现在做不到,因为我找不到运用力量的窍门,我总觉得身上有无数的力气,就是用不出来。”若水苦恼的皱起了眉。
“把手给我。”小七说道。
若水乖乖的把手放在他的大掌中,睁着妙目看他。
小七握着她的右掌,和她掌心相对,说道:“你运起真气,向我掌心送过来。”说完,告诉她运用真气的口诀。
若水念了几遍,牢牢记住,按照口诀从丹田引了一股真气,沿着右臂,送入掌心,小七只觉她掌心中炽热如火,一股霸道之极的真气猛的涌来,促不及防之下,身躯重重一震,差点震出一口血来,连忙撤掌,跳起身来,满脸震惊的看着若水。
“水儿,你这股内力是哪里来的?”
若水眨了眨眼,说道:“是蛊王,他给我喝了半杯圣水,好像一下子打通了我体内的奇经八脉,这股内力就像一条长河一样,在我体内奔腾不息,无止无休。”
小七听了,啧啧称奇,眼中露出喜色,赞叹道:“水儿,你真是好造化,这等奇遇,可遇不可求啊。”
若水抿唇一笑道:“可惜我不知道那苗族圣水的配方,要是能调制一杯给你喝了,你的功夫准会天下无敌。”
小七笑道:“如果你能调出那圣水,我倒宁可让你全都喝了,你功夫高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他侧头想了一想,道:“你内力如此强劲,但是过于霸道,你可以试着继续修炼玄阴*功,把这种古怪的内力慢慢的收为己用,这样你才会运用自如,至于轻功嘛,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你有这样的内力,学起轻功来定会事半功倍。”
说完,他便开始传授给若水一些轻功方面运劲使力的技巧,比如借力时力道不要用足,微微收力,便会飞得更高更远,若水一一记在心中。
她听小七说完,把他的话在心中默默回忆一遍,意与神会,吸一口气,突然轻飘飘纵身而起,竟然一跃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站在树枝之上,一摇一晃,对着小七微微而笑。
小七又惊又喜,没想到她一学就会,也跟着拔身而起,落在她的身畔,和她站在同一根树枝上,两人相视而笑。
那树枝本来就不粗壮,哪里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喀嚓”一声,从中断裂,两人身形一晃,从空中栽了下来。
小七怕若水有失,半空中伸手相抱,若水轻轻一笑,纤腰一摆,已经闪开了他的手臂,用的正是他刚才传授的心法,小七不服气,手臂暴长,身子向前一探,已经揽在她的腰上,若水力气已经用尽,闪避不开,被他抱了个满怀。
两人稳稳落地,若水初试轻功,竟然会有这般奇妙,一时间心痒难耐,只想再好好玩上一玩。
小七却等不及了,他抱着她馨香柔软的身体,止不住心猿意马,足尖轻轻一点,已经落上湖边的小舟,拔起竹竿,向小岛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