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鼻血了!
他顿时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擦,俊秀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潮。
羞人啊,简直是太羞死人了!
幸好这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唐绛儿又是昏迷不醒,否则要是让旁人看到他这副窘相,他墨白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对,要是有人看到,他墨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了那人的两颗眼珠子,第二件事就是割了那人的一条臭舌头,让他再也看不到,也说不出,哼,哼!
墨白清理完自己,赶紧拉过锦被,将唐绛儿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在被子外面,然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盯着唐绛儿的那张丑脸看了半天,越看越丑,越看越烦,终于嫌弃地别开眼。
实在是太丑了!
差点被她丑瞎了眼!
不过还好,看着她这张丑颜,墨白心里窜起来的那股火终于是消停了。
“喂,丑八怪,别装死了,快起来喝水吧!”墨白粗声粗气地说道。
“水……水……我好渴……”
唐绛儿并没有睁眼,两条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头在枕头上痛苦地辗转着。
她并没有清醒,只是在梦呓。
墨白有些傻眼,这丑女人,她不是要自己喂她喝水吧?
想他墨白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这种服侍女人的事情呢!
哼,这丑女人有什么资格要他墨白的第一次!
墨白转过身,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提起水桶,扭头就走。
这女人爱喝不死,爱死不死,都不关他墨白的事。
他只走出两步,就站住了脚步,把水桶往地上重重地一顿,半桶水泼洒出来,湿了一地,连他的鞋子都打湿了。
可他全然没意识到。
“好!我就喂这女人喝一次水,不是因为这个丑八怪,而是因为你,水丫头!这女人是你要救的,要是任由她渴死了,岂不是你的罪过?我喂她喝水,就是要你欠我的,欠我的一个情,你给我记住了!”
墨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过去,扶起唐绛儿,将茶杯送到她口边。
唐绛儿虽然在昏迷之中,仍是有所感觉,舌尖一尝到水的滋味,立刻如遇甘泉,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咳咳咳!”她喝得实在太急了,喝到一半,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半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洒在胸前的衣襟上。
“啊呸!该死的,丑八怪,脏死了!”墨白顿时一脸的嫌弃,抽回手来,唐绛儿登时往后便倒,后脑“咚”的一声撞上了床板。
墨白吓了一跳,心道这丑八怪别给这一下撞傻了头,要是让水丫头知道了……
他忽然一阵心虚,听得小七和若水的房中还在响着流水的声音,他就磨了磨牙。
好,你爱干净,你洗澡,却让本大爷来服侍你的好朋友,这个情,你欠定了!
他咬着牙又过去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喂唐绛儿喝下,这一次唐绛儿却没再喷出。
墨白一口气喂了她三杯茶,唐绛儿的脸色终于不再红得滴血,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肤色,看上去倒不那么吓人了,额上的大汗也慢慢地消了。
“行了,喝完了水,就乖乖地睡吧。”墨白这次不敢再像上次那样粗暴,而是缓缓地扶她躺下,然后又顺手帮她搭了个脉。
他皱起了眉头,这丑八怪的经脉还真是乱!
那唐问天的一掌真是用足了力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丑丫头的体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道,早就被那一掌打得三魂出窍,一命呜呼。
但饶是这样,这丑丫头的一条命也去了大半条,不死不活。
幸好水丫头医术了得,居然将这个只剩了小半条命的丑八怪给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
以后只需要每日帮她疏理经脉,继续服药,这丑八怪说不定就此好了。
啧啧,水丫头这医术,了不得哇!
只是阎王爷定是要恨死她了,哈哈,哈哈哈!
墨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握住唐绛儿的两只手腕,慢慢地将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输送进去。
难得老子今天心情好,就顺便再帮她疏通一次经脉好了。
水丫头,你给我记住,你又欠了我一份情!
你欠我的,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墨白闭上了双眼,默默地运功,将那股内力在唐绛儿全身经脉中运转了三周,直到畅通无阻,这才收手而立。
唐绛儿在昏迷之中,仍是感觉到全身像是浸在一池暖意融融的春水中,四肢百骸中都充满了温暖,说不出的舒适。
她勾了勾唇角,喃喃地吐了出三个字:“谢谢你。”
她不知道是谁在帮自己疗伤,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火热之极,被他握住的时候,她的心里感觉特别安定,舒适,而温暖。
她很想那双手再多握自己一会儿,可是没过多久,那双手就放开了她,她的心里顿时一阵失落。
不管救自己的人是谁,等自己醒了,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才是。
一阵浓郁的倦意袭来,她只吐出三个字,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谢谢?哼,你谢个屁,老子根本就不稀罕。”
墨白冷诮地勾了勾唇角,看都没再看床上的唐绛儿一眼。
唐绛儿的谢意,他压根就不屑一顾。
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墨白的目光向着那间流淌着水声的房间转了转,然后提起桌上剩下的大半壶茶,大步出门而去。
丑八怪喝完了水,可是他的燕师弟还渴着呢,这儿有现成的热茶,正好给燕师弟喝了,别浪费!
等到燕孤云也喝完了茶,两个人又商量了好半天的今后之计。
墨白的意思是,等燕孤云恢复好之后,两人就去追查大师兄死亡之谜。
说来也巧,燕孤云保存大师兄尸体的地方,就在这知府衙门的冰窖之中。
“十七师兄,咱们现在就去吧,我没事了,不需要再休息了。”燕孤云迫不及待地从床上下地,站起身来。
墨白却坐在椅中,一动不动,只淡淡地道:“再等一等。”
“等一等?等什么?”燕孤云不解地看向墨白。
“等……”墨白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总不能说,等另外房间的那两个人洗完澡吧?
要是说出来,非得被燕师弟鄙夷死。
可是那边水声哗哗地响个不停,扰得他就心头不宁,哪有心思查探大师兄的事情。
“究竟是要等什么啊,十七师兄?”燕孤云追问道,墨白的脸色古怪,让他很是起疑。
“等天黑!成不成!”墨白突然脸色一沉,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这里可是知府衙门,乃是官府重地,咱们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出入衙门重地,闯进冰窖,这让知府大人情何以堪!要知道,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墨白的话似乎言之有情,可是燕孤云总觉得有点儿牵强附会。
正因为是侯知府的地盘,他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侯知府正巴结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只是要进个冰窖而己,和侯知府打一声招呼即可,又哪里会让他难堪了?
可他看着师兄的脸黑似锅底,似乎在生什么气,他心中有鬼,也就不敢多言,退回一旁,静静坐着,不再出声。
墨白站起身来,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房里不停地踱步。
一圈,又一圈。
一圈,又一圈。
燕孤云刚开始还好奇地盯着师兄看,看了几圈之后,他的眼睛都花了,昏昏欲睡。
“师兄,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休息,你为我疗伤,定是耗了不少真气,不如趁天黑之前,好生调息一下。”燕孤云被墨白转得眼晕,忍不住开口劝道。
“累?要不累,我一点也不累!我好得很,不需要运什么功,调什么息!你要是困了,就赶紧给我去睡觉,别在一旁唧唧歪歪,吵得老子心烦!”
墨白没好气地喝道,向燕孤云狠狠地瞪了一眼。
得,自己差点成了出气筒!
燕孤云往后缩了缩脖子,知道师兄这是生气了,却无处发泄,自己还是乖乖的蒙头睡大觉吧。
“这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洗完?这两人别是打着洗澡的名号,在做什么其它的事吧?”
墨白的心里直犯嘀咕。
那哗哗的水声始终没有停止过,就算真的是在洗澡,这水也早就该凉透了,难道在这深冬时分,洗凉水澡吗?
君小七可以,但水丫头那娇怯怯的身体,还有着身孕,怎么可以沾凉水?
该死的君小七,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墨白再也忍耐不住,他突然打开房门,窜了出去,一口气奔到小七和若水的房门外面,把门板拍得“啪啪”直响。
“君小七,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出来,你快出来!砰砰砰!砰砰砰!”
墨白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同时用力拍门。
那两扇门板都快让他拍烂了,可是房里除了流水声,再无别的声音传出。
“君小七!君小七!”
墨白好几次想挥拳砸烂门板,闯进房去。
可是一想到若水还在里面,有可能还在洗澡,他就脸上一热,说什么也拍不下掌去。
他这般大吵大嚷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守门的人,就连侯知府都闻讯赶了过来,见此情景,惊得面如土色。
“墨、墨大侠,轻点,您轻点!您可千万别再砸门了,本府求求您了,您快停手。”
侯知府想起小七之前对自己的警告,觉得腿肚子都抽筋了。
这墨白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像个疯子一样跑去砸太子殿下的门!
这不是生生想要让自己的脑袋搬家吗?
他一边喊一边慌慌张张地冲上前,瘦竹竿儿一样的身体挡在了门板面前。
“墨大侠,您这是做什么啊,太、太子妃正在里面休息,您这样吵吵嚷嚷,会打扰到她的。”
侯知府看到左右都有下人在探头探脑,这“太子妃”三个字他便说得极轻,只有他对面的墨白才能听到。
“休息?谁说她在休息?知府大人,你是聋子不成?你听听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墨白瞪向侯知府。
“做什么?”侯知府顺口问道,然后他就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顿时了然。
“嘿嘿,墨大侠,咱们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他满脸堆笑,大着胆子去拉墨白的衣袖,却被墨白一瞪眼。
“有什么话当面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见不得人么?”墨白故意提高了声音,一语双关。
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侯知府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是半点不减,道:“墨大侠您有所不知,先前太、太……君爷吩咐让人送洗澡水,想来君爷的夫人正在沐浴,所以会有水声传出,您要是有事想找君爷,不妨等他二人沐浴过后,再来商讨如何?”
他心想:真是个不识趣的东西!人家夫妻在双双沐浴,你算是哪根葱,也想跑来掺和太子殿下夫妻之间的事?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居然也敢肖想太子殿下的女人,啊呸!
“沐浴?我自然知道他们在沐浴,可是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还在沐浴不成?他们究竟是在戏水啊,还是被水淹死了?”墨白气恼上来,口不择言地说道。
一听到“死”字,侯知府的脸都白了,瞪着墨白。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太子殿下“死”?
这可真是杀头的死罪哇!
太子殿下就在房内,听到了这家伙的话,非大动雷霆不可,哼,到时候有这小子的好看。
不过,他倒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派人送水进去,的确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就算是二十个人沐浴,也该洗完了,可是房间里始终水声不断,这也太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侯知府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敲门动问,除非他是不想要脑袋,也不想当这个官了。
“定斩不饶”这四个字,就像是悬在他脖子上头的一把刀,让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墨、墨大侠,想来太子殿下一路劳累,想多多沐浴片刻也是有的,您还是稍安勿燥,再多等一会儿吧?”侯知府轻声细语,只想劝墨白赶紧离开。
他心道,说不定是太子殿下兴致好,和太子妃在里面……年轻人体力好,才两个时辰才到哪里,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整整奋斗过一整夜呢!
哎,只是好汉不提当年勇,此时的自己,已经老喽!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雄风喽!
“放屁!放你奶奶的狗臭屁!你沐浴会一连沐浴两个时辰,你就不怕洗掉一层皮?”墨白破口大骂。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君小七的功力,自己刚刚拍门的时候他就会听到,自己在外面吵嚷了这半天的功夫,就算他没洗完,也该穿衣出来,把自己赶走才是。
他不可能任由自己在外面吵闹,他却还在屋里面,好整以瑕地洗澡啊!
这不符合君小七的个性!
里面一定是出了问题!
“这个、这个……”侯知府露出一脸尴尬的笑,“本府一连沐浴两个时辰的时候,也是有的,咳,咳,等墨大侠你成亲之后,你就会懂得了。”他笑得一脸古古怪怪。
墨白怔了一下,才明白侯知府的意思,忍不住伸出手去,把侯知府往旁边一扒拉,骂了一句:“去你娘的,给老子让开。”
侯知府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主地连退数步,蹬蹬蹬。
“开!”墨白双掌按在门板之上,微一用力,只听得“啪啪”两声,两扇门板已经脱落,向里飞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子太子殿下一定会要了自己的命了!”
见此情景,侯知府两眼一闭,脸如死灰。
墨白却懒得理会侯知府是死是活,他直接闯进门去,一边走一边大叫:“君小七!你小子要是没死,就给老子出来!”
他站在厅堂,略一张望,只见左右各是一间厢房,右边摆着一张牙床,床上锦帐垂落,不知是否睡得有人,左首的厢房却摆着一扇大大的屏风,那哗哗的流水声就是从屏风后面不停地传出。
墨白一下子犹豫了,不知道该往左,还是该向右。
右边厢房的牙床前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双鞋,一双男,一双女,就像一对并头鸳鸯,恩恩爱爱,刺眼得紧。
而左边的屏风上面,胡乱地搭了几件衣服,有男有女,有外衫也有内衣,墨白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瞧,一颗心怦怦乱跳。
两边的情形都是暧昧之极。
不管若水在哪一边,他要是这么贸贸然的闯进去,肯定要挨她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可是墨白还是感觉出来不对劲。
就算若水睡着了,那君小七也不可能睡得像死猪一样,自己都闯了出来,他居然还不露面,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墨白只犹豫了片刻的功夫,就一个箭步冲到了牙床前面,飞起一掌,掌风劈落了床幔,露出空无一人的床榻。
床上果然没有人,只有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根本没人睡过的样子。
墨白更不打话,反身一跃,直奔屏风,他又是一掌劈开了屏风,露出屏风后面的情形来。
他一见之下,鼻子险些都要气歪了。
“君小七!你奶奶的,老子跟你没完!”
他的骂声划破长空,直冲云霄。
侯知府躲在门边,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心中一个劲的叫苦,暗暗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太子殿下千万不要动怒,千万保佑我平安无事,太子殿下要杀,就杀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吧。
紧接着就响起了墨白那声震破耳膜的叫声,侯知府赶紧捂起了耳朵,还没来得及眨眼,就看到眼前一花,墨白已经铁青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像阵风一样,刮进了燕孤云的房间。
怎么了?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墨白在里面闹成那样,为什么太子殿下始终一声不出?
难道太子殿下出了事不成?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侯知府对着屋里轻声唤了两句,不听得太子殿下出声,心謝ìng交拧�
他大起胆子踏进房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先是看到了那张被墨白劈塌了的牙床,再转眼看到倒向一旁的屏风。
等他的视线落在屏风后面的时候,他不由得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
老天哪!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见了!
可是那哗哗的流水声还在不停地响着。
这水声从何而来?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只大浴桶的上方,用绳子挂着好几只木桶,木桶的底部穿了一个小眼,一道细细的水流就从那小眼里不停地往下流,哗哗哗,一直流进了下面的浴桶里。
那七八只木桶已经流光了四只,还剩三只桶的水,如果照这样下去,再流两个时辰不成问题。
金蝉脱壳!
这个念头一下子钻进了侯知府的脑海。
他的唇边露出苦笑。
太子殿下居然使了这招金蝉脱壳之计,借着沐浴的名头,带着太子妃二人悄然离去了!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侯知府乍看到这情形的时候,心里一惊,随后他的心情就放松下来。
太子殿下走了,他脖子上的脑袋也就保住了。
而最让他安心和觉得有意思的是,太子殿下这近乎于恶作剧的举动,分明不是冲着自己,而是为了摆脱那姓墨的纠缠的!
一想到墨白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侯知府已经忍不住要捧腹大笑了。
饶那姓墨的奸似鬼,还不照样喝了太子殿下的洗脚水?
他越想越是得意,哼着小曲,背着双手,悠然自得的从房中离开。
他走的时候,只听到一间厢房里再次传出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显然是墨白在大发脾气,拿着房中的家俱摆设出气。
侯知府笑了笑,走到后院门口,吩咐道:“快去准备十套家俱和茶具,送进去给墨大侠,请他砸个够,砸个痛快。”
交待完之后,他就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君小七!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你居然给老子玩这一手?哼哼,还金蝉脱壳?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不追上去抓住你的乌龟尾巴,老子非一寸寸地剁了你不可!”
墨白气急败坏地大叫,飞起一脚,正踹在八仙桌上,那张坚硬无比的桌子马上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燕孤云站在墙角,脸露苦笑。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墨白大发脾气,满屋里的家俱无一幸免,全都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就连他刚才睡着的那张床,现在也变成了一堆木头块儿,幸好他刚才躲得快,才没有从床上跌到地上,摔痛了屁股。
他看着墨白在房中跳脚大骂,又叫又跳,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就是自己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十七师兄。
在他的印象里,就像是山崩海啸,十七师兄都是连眼睛都不眨。
可是现在,他分明是动了真怒。
这世上,能让他十七师兄动了真火的,那就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也正是自己想要除之而后快的。
燕孤云垂下眼帘,掩住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和怨毒。
从墨白的骂声中,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那太子殿下果然聪明,居然想出了那样一条计策,从墨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他自己的妻子溜走了。
这分明是想摆脱十七师兄的意思啊。
但是,十七师兄是这么容易摆脱的么?
燕孤云对墨白的性格更是了解不过。
他是遇强则强,那太子殿下越是想摆脱他,他就越会阴魂不散地纠缠。
他还从来没看到能够摆脱到十七师兄纠缠的人呢。
燕孤云有理由相信,只要给墨白点时间,他一定能够追踪到那太子殿下的行踪。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抓紧时间,查出杀害大师兄的凶手,为大师兄报仇。
“笃笃笃!”有人在门板上轻敲:“墨大侠,小人们奉知府之命,为您送茶具来了,大人吩咐,墨大侠想怎么砸,就怎么砸,现在这儿是十套茶具,稍后还有十套家俱,马上送到。”
来人恭恭敬敬地说道。
闻言,燕孤云嘴角轻抽,险些笑出声来。
这侯知府还真是一个妙人啊。
他这不是给自己师兄火上浇油,又是什么?
果然,墨白听了来人的禀告之后,更加的火冒三丈。
“滚!”墨白陡地发出一声暴喝,像是晴天打雷一般,吓得来人屁滚尿流,乒乒乓乓,十套茶具全都滚落在地,碎成了一片残渣。
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傻,很笨,现在是这辈子他最丢人的时候!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响,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卸磨杀驴!
对方这是赤果果的卸磨杀驴啊!
而他墨白就是那头傻不拉叽的笨驴子,帮人家拉完了磨,结果就被人家一脚给踹了!
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墨白的胸脯上下起伏,怒意淘天,一口气砸光了所有屋里的家具、摆设,然后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梁,只恨不得把房顶都掀了。
黑色的瓦片盖得很厚实也很密集。
他的脑中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屋顶,那一片片的透明如水晶的琉璃瓦是他亲手所盖,在漆黑的夜空里,抬起头来,可以看到苍穹中的满天繁星,像是一颗颗眨啊眨的眼睛,美极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她看到那片琉璃瓦时露出的笑容,温柔又醉人,眼睛里闪烁的光彩,天上所有的星星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她的眸光明亮。
突然之间,他满腔的怒火都消失无踪,唇角上翘,露出淡淡的笑容。
燕孤云看在眼里,心中大奇。
墨师兄这是犯了什么毛病?盯着房梁上的一个蜘蛛,看得目不转睛,还笑得那么温情脉脉。
他这是在对蜘蛛眉目传情么?
墨师兄的喜好果然是与众不同。
墨白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由惊涛骇浪变得风平浪静,也只用了瞬间的功夫。
燕孤云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墨师兄这变脸的功夫,还真是了得。
“燕师弟,你休息好了么?要是你身体无恙,咱们现在就去查大师兄的事。”
墨白转过头来,气定神闲地看向燕孤云。
他已经彻底想通了。
君小七此举,就是想摆脱掉自己,但是,他墨白岂是那么好摆脱掉的人么?
谁不知道他的追踪之术天下无双,君小七他手段再高明,也定下留下些蛛丝马迹,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若水,跑得再快,能有多快?
等他解决了大师兄的事之后,他会用事实告诉那君小七,他墨白是打发不掉的!
更何况,他早就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算君小七改变了路线,但殊途同归,他们迟早会是会在永凌碰到的。
君小七啊君小七,你有时候看上去很聪明,可是做出来的事,却并不聪明啊!
墨白嘲讽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好,十七师兄,我现在精神好得很,咱们现在就走。哦,师兄,怎么咱们不等天黑了么?”燕孤云从角落里走出来,疑惑地看向墨白。
先前十七师兄坚持要等到天黑再动手,怎么眨了下眼的功夫,就改变了主意。
“天黑?为何要等到天黑?咱们是要去查大师兄的死因,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何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等天黑了,还能看见个屁呀!十九,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大师兄?”
墨白不满地冲燕孤云一瞪眼,气势汹汹地训斥道。
“……”燕孤云目瞪口呆。
他简直无语了。
别的不敢说,但他敢保证,墨师兄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绝对是天下无双。
“既然你没事了,走吧。”墨白拍了拍身上的碎木头屑儿,转身就走。
“……”燕孤云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问上一句:要不要通知知府大人,可看到墨白头也不回的背影,他把那话又咽了回去。
墨师兄现在心情不好,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省得再挨一顿没头没尾的狗屁呲!
两个人轻而易举地进到了知府衙门的冰窖之中。
虽然门外有着官兵重重把守,但以墨白的功夫,哪里把这些官兵们瞧在眼里,他抓着燕孤云,大模大样地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冰窖的大门。
那些官兵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有一团烟雾飘过,再眨下眼的功夫,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这冰窖共分上中下三层,而燕孤云将大师兄的尸体藏在了第三层。
一踏进冰窖,两人就觉得冷气森森,扑面而来。
燕孤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牙齿叩得咯咯作响。
他体内只有浅浅薄薄的一点内力,完全不足以抵御这里的寒冷。
墨白握住燕孤云的一只手掌,将一股雄浑的内力输送过去,过了片刻,燕孤云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师兄送过来的内力有如暖流般,在四肢百骸间流淌,再也不觉得寒冷了。
他欢声道:“多谢师兄,我好了,一点也不冷了。”
墨白点点头,收回手来。
忽然之间,他轻轻“咦”了一声,转头又看了燕孤云一眼。
燕孤云心头一跳,问道:“师兄,怎么了?”
墨白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眸中露出淡淡的关切之色,“十九,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燕孤云感觉了一下,“没有什么不适,我现在全身都很暖和,很舒服。”
“哦,那就好。”墨白点点头,却是若有所思。
他刚才只是送了一小股内力进入燕孤云体内,按理说,当他收回手的时候,那股内力应该也随之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小股内力居然留在了燕孤云的体内,好像变成了燕孤云的一般,竟然收不回来。
所以他才诧异的“咦”了一声,他内力浑厚,那一小股内力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己,运气调息片刻,就会恢复回来。
但他记得若水说过,燕师弟体内的经脉被食人花的剧毒侵蚀过,已经无法储存内力,自己不小心留在燕师弟经脉中的这小股内力,说不定会对他身体有损,所以才担忧地问了一句。
按理说,燕师弟应该感觉到气血不畅才对,可他却说自己很好,很舒服,这就有些奇怪了。
只是墨白现在顾不上思考这些,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查出大师兄的死亡之谜。
“燕师弟,大师兄他在哪里?”墨白冷眸一扫,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