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蒂知道自己决不可能采用传统那种背着背包,然后怒气冲冲离家出走的模式。她讨厌不舒服的感觉,连野餐时的不干净和不便,都令她无法忍受。草丛间四处飞舞的昆虫,以及被炙热的阳光融化掉的小蛋糕上的奶油,这些都足以叫她发疯。因此,她决定的这次离家出走不仅仅是从某个地方逃走而已,她要逃到一个更大、更舒服的地方,而且必须是室内,最好是个美丽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选择纽约市大都会博物馆的原因。
她细心地规划,节省零用钱,而且选择了同行的伙伴。她选了杰米,在她三个弟弟中排行第二。他不太多话,而且该笑的时候也和克劳蒂很有默契。此外,他也很有钱,不像同龄的其他男孩。他连棒球卡都没收集,几乎每一分钱都存了下来。
但克劳蒂并未马上告诉杰米她已选择了他。她不能肯定他是否能保密那么久,因为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存钱。身无分文地逃走,似乎不怎么明智。久居郊区的她,深深明白任何东西都得花钱。
在她告诉杰米和作最后计划之前,她必须存足够的钱买火车票并支付其他花费。这段日子,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但也不是完全忘记了,她知道这一切与不公平有关。她是全家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因此承受了种种的不公平。她离家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在同一天晚上既得洗碗,又得收拾餐桌,而弟弟们却什么事也不必做。(或许还有其他的因素,说不定我比克劳蒂还要清楚原因。)也可能是日复一日相同的生活作息使克劳蒂疲乏了。她已厌倦了自己老是得“a+”,厌倦了星期日晚上老为轮到谁来选择七点半的电视节目而争吵,厌倦了不公平与单调的生活。
而她那少得可怜的零用钱,使她必须三个星期都不吃圣代冰激凌才能存到足够的车费,这又是另一个不公平的例子。(沙松伯格,你向来都是自己开车去纽约,你可能不知道车费是多少钱。让我来告诉你,单程全票是一元六十分。克劳蒂和杰米只需买半票,因为她差一个月才满十二岁,而杰米则只有九岁。)
由于她打算在每个人都得到教训之后再回家,所以她所需的来回车钱,恰好是一趟全票的费用。克劳蒂知道她住的城里有很多人天天买往返票到纽约去工作,她爸爸就是其中之一。格林威治位于纽约的郊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通勤郊区。
虽然克劳蒂知道纽约市并不远,不足以与她所承受的不公平相提并论,但她知道那是个让人迷失的好地方。她妈妈麻将俱乐部里的女士们都称它作“都市”,她们大都没去那里冒险过,那太费体力,而且令她们神经紧张。她小学四年级时,班上曾去曼哈顿的古迹参观旅游。当时全班都参加了,只有约拿瑞特的妈妈怕儿子会在纽约的人群中被冲散,所以不肯让他去。瑞特太太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说她确信约拿一定会走失,而且那儿的空气也有害他的健康。
克劳蒂很喜欢纽约,因为它优雅、位置重要,而且很繁忙,是全世界最佳的藏身处所。她仔细研究过地图和旅游指南,并回想了过去每一次的班级旅行。她为自己草拟了一项特别的地理课程,还收集了一些介绍美术馆的小册子,暗地里进行研究。
克劳蒂也决定要放弃一些习惯,试着不吃圣代就是一种最好的练习。为了要省下买圣代的钱,她只好改吃妈妈放在冰箱里的冰棒。通常她每星期要花四十分钱买圣代。而她每天只有十分钱的零用钱,要是她不小心早上忘了整理床铺而触犯了家规,就拿不到零用钱了。她确信自己的零用钱是全班最少的,而且其他六年级的学生家里大部分都有全职的女佣帮忙,而不是雇用那种两星期才来打扫一次的小时工。在她存钱的期间,有一次杂货店忽然打折特价卖,橱窗上的海报写着:冰激凌圣代,二十七分。她忍不住买了一个来吃。虽然只花了二十七分钱,却使她离家出走的计划必须延期。当克劳蒂决心要离家出走后,她便开始享受着计划的乐趣,订立一个长期而且周详的计划是她特殊的才能之一。
杰米,这个被她选中的弟弟,虽然他每隔一星期就有能力买一个圣代,但他对圣代一点兴趣也没有。一年半以前,他把生日和圣诞节所得到的钱,全部拿去买了一台日本制的收音机。偶尔他也会买些电池。这次离家或许会用得到收音机,这是选择杰米的另一个好处。
每个星期六,克劳蒂得负责清理所有的垃圾桶,这是她向来鄙视的工作。家里有好多垃圾桶,除了她父母共用一个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卧室和垃圾桶。几乎每个星期六,史提夫都会将削铅笔机里的笔屑倒入垃圾桶。克劳蒂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某个星期六,克劳蒂正拿着爸妈的垃圾桶要去倒。倒垃圾之前她经轻地上下摇晃桶子,这样垃圾才不会掉出来。因为是爸妈两人共用的,所以垃圾比较多,总是溢出来。她想把妈妈用来擦口红的面纸摇到下面一点,却意外发现有个红色的东西从卫生纸下方露出一角来。她用指尖将它捏了起来,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张十格的车票,可前往纽约、新海文以及哈特福特。通常,用过的火车票是不会出现在郊区的垃圾桶里的,它应该放在列车员的口袋里。火车车票通常是用一次划掉一格,第十次搭车时,列车员就会把票收走,那张车票已经划掉了九格。每星期五来打扫的女佣大概以为这张票已经全用过了(克劳蒂猜想她可能从未去过纽约),才会把票丢进垃圾筒里。而且爸爸向来对口袋的零钱和车票粗心大意,自然也不会察觉到。
如此一来,她和杰米便可以用剩下的一格车票来旅行,因为两张半票等于一张全票。现在他们不需再买票,就可以上车了。这样就不怕遇到站长,更可以避免被他询问一些愚蠢的问题。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克劳蒂竟从垃圾堆中捡到一趟免费的车票。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他们星期三一定可以顺利离开。
星期一下午,克劳蒂在公共汽车站牌旁吩咐杰米,要他待会儿坐在她旁边,她有重要的事跟他说。通常钦卡德家的四个小孩绝不会互相等待或坐在一起。凯文则例外,每周都有人要轮流照顾他。劳动节后的星期三是开学日。因此,克劳蒂常说的“会计周”通常也自星期三开始。凯文只有六岁,现在念小学一年级;每个人都特别照顾他,尤其是钦卡德太太——至少克劳蒂是这么认为的。她认为凯文简直像个被宠坏的婴儿。一般人也许会认为,家中生了第四个小孩时,父母应该很懂得如何教育小孩才对,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克劳蒂记得她一年级时,可没有谁特别照顾她,只有妈妈每天会到公共汽车站接她而已。
杰米想跟他的好朋友布鲁斯一块儿坐,他们通常在公共汽车上玩牌,每天玩也不觉得烦。(沙松伯格,这种游戏很简单、他们玩的牌叫“战争游戏”。每人拿出一张牌,数字大的可以吃掉对方的牌,如果一样大的话,就另外再出牌,胜者可拿走所有的牌。)每天傍晚,布鲁斯到站下车时,便会把他的牌带走,杰米也一样,两人还发誓不私下洗牌。每次在布鲁斯到站之前,他们就停止游戏,并用橡皮筋把牌束好,放到对方的下巴下,说:“你绝对不可以洗牌。”
克劳蒂认为这个过程令人厌烦,所以当她要杰米放弃玩牌时,心里毫不愧疚。不过,杰米却很不高兴,根本无心听克劳蒂说什么。他整个人陷在座位里,嘴翘得嘟嘟的;眉毛皱成一团,看起来像个刮了胡子的小尼安德塔人。克劳蒂什么也没说,只等他先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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